与此同时,有阍者前来通报:“有人求见临淄王。”
这样敏感的时候,还有人敢登门?李隆基向来不防备兄弟,便道:“他可说了他的身份?”
“那人只说,自己名唤刘幽求。”
“刘幽求……”李隆基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便听萧江沅道:“此人神龙年间制举,能力不差,多年来却只做到了县尉。”
李隆业脱口而出道:“区区县尉,便敢如此贸然登门拜访,提前连个拜帖都不写,真当我五王宅是说来就来的地方,我等堂堂郡王,也是他说见就见的?”
李隆基却想了想,道:“你赶紧带着阿沅去相王府吧,此人有点意思,我先去见上一见。”
他想起来了,当年神龙政变结束后没过多久,就是这刘幽求对桓彦范进言:“相公们眼下不杀武三思,只怕日后会被武三思所杀。”当时,身为宰相的桓彦范自然没把这个小吏的话放在心上,刘幽求也再未有过进言。
桓彦范的结局人尽皆知,刘幽求的宦海生涯则一直在原地踏步。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求见自己,是为了什么呢?他应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却不知他的才能是否对得起他这份傲骨。
定定地望了一会儿李隆基的背影,李成器心知,自己已经无法更改三弟的意志了。怪只怪自己对三弟的关注不够,对他的心思竟茫然不知。想到这里,李成器有些自责,却仍是道:“此番不知是福是祸,但既然三郎决意行动,相王府已形同虚设,帮不到他丝毫,五王宅便也拖他的后腿。二郎,四郎,五郎,若是三郎需要,你们就去帮他吧。既然要做,那就只许胜,不能败!”
李隆业奇怪道:“大哥不跟我们一同去帮三哥么?”
李成器微一苦笑:“傻五郎,这世间谁都能帮他,唯独我是不能的。”
李隆业还是不懂,李成器却没打算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道:“你方才要做什么来着,还不快去?”
“可是……”
“中山王,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萧江沅催道。
李成器的意思,李隆业不明白,萧江沅却是懂的。李成器身为相王嫡长子,只要插手,来日又成事,这丰功伟绩便都是他的,就算到时候也有人支持阿郎,也改变不了什么,除非……再发生一次玄武门之变。
此事既然是阿郎想要去做的,他拦阻不了,那便全然放手让他去做,若败了,株连便是,若胜了,自己绝不沾一丝一毫的功劳。他早在此时就洞察了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就退得远远的,否则乐观的话,来日他们兄弟,可就有的争了。
——他不想与他争。
方才阿郎也是想到了自己只要行动,便也同样意味着夺取大哥的继承之位,这才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吧。
这些过程,萧江沅是不需要跟李旦尽数说出来的,只要告诉他结果就够了:“五位郡王皆是安好,没有府兵围困五王宅,也未曾被外放。”
李旦点点头:“这样便好。你替我告诉他们,切勿轻举妄动,就和平常一样就好。眼下韦氏还没有注意到他们,或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可他们若动了,韦氏为防万一,只怕要下狠手。”
萧江沅默了默,道:“当年王妃和侧妃……不知去向,相王也是如此要求郡王们的,对么?”
李旦脸色一白,沉了沉:“是又如何?”
“今时不同往日,太后也并非则天皇后,以不变应万变这一招数,或许并不管用。”
“那你想做什么?起兵造反,推翻韦氏?”李旦冷冷一笑,“我尚且如此,你又能如何?你手里有兵么?你师出有名么?你凭什么存此妄想?”
萧江沅闻言却淡淡一笑:“多谢相王提醒。”
“你……”李旦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安,不禁急道,“你当初为什么逃出宫,又为什么进了五王宅,你现在跟在谁身边?大郎,三郎,五郎?”
萧江沅慢条斯理地道:“奴婢逃出宫,是为了保命,之所以去了五王宅,是要躲避安乐公主的搜捕,至于奴婢现在跟着谁……只要身在五王宅,跟着谁不是在效忠相王?”
“你连先帝和安乐公主的账都不买,如今竟会想要效忠我?”李旦早先在上阳宫时,就对萧江沅笑容可掬胡说八道的本领见识多了,此刻当然不信,“你是不是……跟着三郎?”见萧江沅但笑不语,他竟发起怒来,“他又想做什么?!你去告诉他,他要是再敢胡作非为,就不再是我的儿子!”
对于李旦这样的反应,萧江沅虽不意外,却实在有些感慨,表面却神色不改。想来该看的都看了,该告诉的也都说了,她恭敬地长揖一礼:“奴婢遵命,这便退下了。”
李旦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自顾自地呆怔着,待他回过神来,萧江沅已经离开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怒意忽然涌上他的心头,迫使他一个转身便走到角落,双手拿起羯鼓,便朝地上狠狠地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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