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有各人的理解与追求,正邪忠奸,谁是谁非,都无可厚非,不是她萧江沅能管得了的,她也不想去管。她只要守住自己的本心就好。
可是,她从前的本心已经深埋在了乾陵,此后可要如何是好?
因着宵禁制度,暮鼓敲响完毕,百姓不论贵贱,务必都要回到坊中,大街上不许留下一人,故而偌大的长安城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宁静而空旷。她纵马驰骋着,坊市城墙浮光掠影,在她眼前和脑海中急速掠过,她却莫名地觉得心安。眼见巍峨壮丽的大明宫越来越近,她忽然想起,武曌曾经说过一句:“这是我的大周,也是我的大唐。”
心头的结立即抽丝剥茧,四散解开,萦绕着漫去四方,又缓缓消失得无影无踪。
武曌从未离开,长安洛阳的一砖一瓦,大唐江山的一草一木,都是她。
心思忽然澄澈起来,她只觉浑身都有了动力,扬鞭策马,很快便抵达了大明宫建福门。
“来者何人?”建福门前,有将士拦道。
萧江沅当即下马,一脸惊慌地冲过去,仿佛真发生了什么一般。她紧紧地拉住守门将士的软甲,不住地道:“乾陵有变!乾陵有变!让我进宫面见圣人!快让我进宫面见圣人!”
守门将士被拉得一愣,听闻是乾陵有变,当即大惊失色:“待我禀明将军……”
“此等大事哪还等得了你?!你们将军何在?”
“某在此。”有一男子白眉白须,一身戎装,自月光幽微处走了出来。薄唇的弧度和李隆基有些相似,看得萧江沅不觉微怔。她随即恢复过来,直奔那男子,先长揖行了一礼,刚要说话,便听对方道:“某知道你是谁,但你大概不知道某是谁。某姓李,讳千里,萧内侍安好。”
这个说起话来沉沉稳稳,看似已有老态,目光却烁然的男子,便是李千里?萧江沅只觉与想像中的不大符合,她以为,只有像那些不学无术目光短浅的纨绔子弟,或李多祚那样脑子跟身子一样耿直的人,才会被李重俊哄到这一场政变儿戏中来。而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也一定要不顾生死地掺和进来?
啊……她差点忘了,他是李唐宗室,好不容易在武曌时期因屡献祥瑞而躲过一劫,如今见武家人依旧叱咤朝堂之上,能不怕或不恨么?
萧江沅一边想着,一边忙道:“李将军多礼了。既然将军知道奴婢是谁,那便请赶紧放奴婢入宫,奴婢有要事必须面见圣人,快!”
李千里皱眉道:“宫门岂是轻易便放人进去的?还望萧内侍告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方才便听萧内侍说乾陵有变,有何变数,可否告知一二,某也好知道,该不该放萧内侍进去。”
萧江沅当即怒道:“皇陵有变,事关大唐国运!此等大事,奴婢不先告知圣人,反倒要让将军略知一二,将军好大的威风!”
李千里在拜见武曌的时候,便见到过萧江沅几眼,自然认得。可那时候的萧江沅都是安然随和微笑着的,没想到竟也有发怒的时候,且发起怒来,竟有几分则天皇后的气势,看得李千里不觉心一抖。
见李千里神色微变,萧江沅心下稍定,也十分无奈。她从小到大何尝发怒过,便只好学着武曌的样子来了,正好吓一吓这个当初一直在讨好武曌的老将军,便听李千里沉声道:“萧内侍莫恼。若真如萧内侍所言,某不仅会放萧内侍进去,还会亲自护送萧内侍到圣人面前,然而现在萧内侍口说无凭,叫某如何是好?”
萧江沅这时敛去怒意,流露出几分愁苦之色:“奴婢并未想为难将军,可是神迹稍纵即逝,奴婢也不过凡人,怕再晚了,上天就把神迹带回去了,到时候若是圣人问起,奴婢却再也想不起来,届时大唐国运再有所妨碍,岂不是将军和奴婢的罪过?”
李千里见萧江沅说得如此认真,心觉不是假话。且不论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内侍,擅自从乾陵跑回来,若是没有可以戴罪立功的理由,她如何敢,就算她敢,又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今夜出现在这里?想到再过一阵子,太子等人就该到了,李千里不禁转念一忖,难道乾陵有变说的是这个?
这时,萧江沅缓缓地道:“莫不是……将军有别的事要做,不方便放奴婢进去?”
李千里当即心头一凛。这小宦官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可是她人在乾陵,怎会知道太子与他们等人密谋之事?难道有内奸倒戈?就算有,内奸为什么大老远的跑去告诉萧江沅,而不是直接禀明圣人呢?即便内奸身份低微,不足以面见圣人,那又为何找萧江沅?她一个毫无前途年岁尚幼的宦官,能有多大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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