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肚脐盖起来,肚脐会被抢走!”(注:日本民间相信打雷时,雷公会偷走肚脐。)饰磨叫了起来,“虽然肚脐也没什么用!”
“我从以前就纳闷,所谓的避雷针为什么能够产生避雷的效果?像是在空中风里飞那样,雷就会落到那里去吗?”
我的愚蠢在这里也显露了出来。
“你是念理科的,应该知道避雷针是怎么构成的吧?”
高薮呻吟了起来,然后脸上绽放出幸福的微笑,接着开始解说。
“雨云中会积存电荷,等到积存大量电荷时,空气中就会有电流流过,那就是闪电。问题在于累积的动作,如果雨云里积存的电荷能够一点一点地漏到地面上,电荷就无法积累到可以打雷的程度,而避雷针就是电荷逃走的通路。从前的人认为,雷电就是所谓的天罚,所以就算发明了避雷针,教会也拒绝使用,因为上帝不可能降天罚给教会。但教会周边的住家都立了避雷针,教会就变成最高的建筑物,被雷打到的也就只有教会。而在意大利,教会负责保管火药,如果雷打下去,半条街都会被炸翻哪。嘿嘿嘿。”
“如果把那些会袭击路过女子的男人当作是雷电,”井户在一旁嘀嘀咕咕,“避雷针就是AV了吧。”
“你啊,什么都要跟下半身连在一起,这是不行的啊。就算这比喻再怎么容易理解也一样。”高薮平和地告诫井户。
饰磨却立刻提出了反驳。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要是嘴里只讲那种东西,身体也会散发出那种氛围啊,看看你不就知道了。”
饰磨张开双手,看着自己,一边哆嗦着。
“混账,真的,怎么回事,这个光辉是干吗的啊?”
“就是男汁啊,好喝到混蛋白痴的地步呢。”高薮说。他一边把酒倒到汤碗里。
“去跟你的双亲忏悔吧你!”
◎
关于井户浩平这个人。
虽说这人跟我有一段距离,不过,此人的等级远在高薮与饰磨之上。看着他的生活方式——毫不顾及精神上的感受,猛挖深坑,不断地亲身投入——我们所摆弄的那些怨恨,简直不值一提。我们可以说在建构于精神卫生这条满布荆棘的道路上,他的血、泪、汗,都是从灵魂流出来的。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流着一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汁”。他可以说是一边哼哼啊啊地喊着,一边生存下来的。总觉得一定会坏,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坏,但是绝对不会坏——就是这种紧张感,让我们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平时他的话很少,总是默默培养自己对世间一切事物的怨恨。那是毫不留情的怨恨,有时也会喷出来。虽然他也会气焰高涨,但在那之后,又会轻蔑地痛骂这个气焰高涨的自己,进而身陷更深一层的泥淖,然后再积存更多连我们都踌躇再三的怨念。那是有如噩梦一般的循环。他这个人,活得简直跟个勉力苦修的修行僧一样。
如果他有一点点懈怠,就连饰磨都会有所表示。“那些什么沮丧的家伙,我无话可说。”饰磨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关心战友的。即便是井户,在可以休息的时候就会休息。不过井户这个人要是真的去休息,就不是井户了。
我还记得,当我因为水尾小姐与海老塚学长发生争执的时候,他也在暗中大为活跃。虽然他暗中做的那些卑鄙事实在都干得非常漂亮,但我不能在这里把这些事都说出来。而我,也绝对不会对他提出劝谏。这个卑劣,同样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不过,我不会写下来。
要说谁能逃脱他那怨恨的网络,说来说去,也只有饰磨、高薮和我而已。最起码我是这么希望的,否则井户就会连喘口气的地方都没啦!反过来说,他对于这个世界上,乃至于这个地球上所有愚蠢的人类——当然我们不包括在内——都感到相当愤慨。他的希望是这些人越是不幸越好。
“如果大家都很不幸,那么相对来说,我就是幸福的。”
他是这么说的。
深陷于那样与己无关的嫉恨之中,他的这句话,可以说是他最具代表性的名言吧。
◎
不久后,井户抱膝坐在我那四叠半房间的一角,自己一个人缩了起来。厚重廉价的布幕从天花板上垂下,把他整个包围住。他似乎是认为“把下半身挂在嘴上的我实在是太难看太差劲了”,所以才这样。
“被放在高处的东西,可以得到势能喔。”高薮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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