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雨愈下愈狂,滂沱雨声遮盖了主持的声音,她按了按收音机的声量键,好让声量大得足以遮盖雨声。晓灵从没与人说过她怕水,也没有说过水龙捲的事,连最亲密的妹妹也不知道。作为水上人,怕水如麻鹰恐高,是违背天性的荒谬。但其实鸟会飞也不一定是常理,像企鹅、奇异鸟这些不就是进化到没有飞行能力的鸟吗?晓灵偶尔幻想自己是一隻飞鸟,自由自在地在翱翔天际,每天过着新鲜刺激的日子,从空中傲视着各异景色。
&esp;&esp;痴塑胶花插了一个多小时,广播剧也完结了,接着的音乐节目主持很有品味,张国荣的歌声在四百呎的空间里悠扬。
&esp;&esp;「我在远方不快乐背着无数离愁一个痛苦的责备,随着我走」
&esp;&esp;晓灵喜欢张国荣,《这刻相见后》更是她的最爱。相比起街知巷闻的《onica》、《缘份》,这首歌在排行榜不见踪影,只有哥哥的歌迷才会知道此歌。歌词写出恋人各走他方,被逼分别的无奈,看似坚决分开,但不规则的节奏表达内心还是有分毫期待未来的日子能有最爱的陪伴。整首歌是绝望与希望的杂糅。
&esp;&esp;张国荣是全亚洲,甚至全世界最俊美的人。晓灵在张国荣的身上找到了从心而发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他的一顰一蹙一嗔一笑足以赶走一天或是一辈子累积的烦忧。晓灵特别喜欢张国荣的眸目,眼尾向上,是典型的桃花眼,孩子气与成熟的共同体。晓灵讨厌烟味,但张国荣抽烟是绝对合情合理,并值得包容,甚至讚叹。忧鬱双眼纵目远方,缕缕烟圈在他身上游走,由浓转淡,宛如神仙驾着庆云下凡,四周喷云洩雾模样,光想已感销魂。他磁性的歌声勾起晓灵蕴藏多年的少女情怀,她轻声唱和。
&esp;&esp;「看来明天还会继续下呢。」妹妹的情绪同样被歌声安抚了,她有感而发地说。
&esp;&esp;阿芳约了晓灵明天到荔园玩。阿芳是坐在晓灵旁边的同事,同属摺裤脚部门。两人年纪相若,家境也相近。所谓近墨者黑,晓灵深知她不会认识家境较好的人,她的生活限制了交友圈子。知识改变人生,没知识的人只配顺从命运的下场。不过命运是难以预料的,阿芳的男朋友志明在陆羽茶庄当收银,虽然也算不上高尚职业,但至少他晓写字,男生的家人认为未曾读书的阿芳配不上他,但两人对此无动于衷,交往一年半仍爱得缠绵。
&esp;&esp;晓灵转动电话拨盘。
&esp;&esp;「你好,我找阿芳。」粗糙的男人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esp;&esp;「芳,有人找你。」男人以震耳欲聋的声音呼叫着在远方的她。
&esp;&esp;等了好一阵子,电话那边发出熟悉的女声,「喂?」
&esp;&esp;「阿芳,我们明天的约会要改期吗?」
&esp;&esp;「为什么要改期?」
&esp;&esp;「明天还下雨的话该怎么办?」
&esp;&esp;「明天会停雨的。」阿芳莫名篤定的语气让她感觉有点陌生。阿芳向来是犹豫不决的小女人,连在茶餐厅喝奶茶还是柠茶也深思熟虑,以免在喝到酸味时,才知晓自己需要丝滑温润的甜,当嗅到奶香时,才发现渴望一抹清新。
&esp;&esp;「是吗?但现在下得这么厉害,明天会停吗?」
&esp;&esp;「哪有雨会下这么久?相信我,明早十时在荔园的门口等。如果明天雨还未停,我比个官你做,你想怎样就怎样。」阿芳用温和轻柔的声线说话,在她态度坚定时,说话不加任何助语词,听上去又带点决绝。她似乎对明天的天气预感是十拿九稳。
&esp;&esp;「好吧,明天下雨的话,你请我吃西多士,饮冻柠茶!」阿芳的直觉向来准确,晓灵迟疑半秒后决定相信她。
&esp;&esp;对话结束,晓灵把摊在地上的塑胶花收拾好后,走到沙发上偃卧。她辗转反侧,雨声冲走睡意。明天需要早起,她绝对不能顶着熊猫眼见阿芳,绝对不可以。
&esp;&esp;一隻绵羊、两隻绵羊、三隻绵羊??五十一隻绵??第五十二隻绵羊仍留在羊圈。
&esp;&esp;闹鐘在七时响起,晓灵把鐘按停。她早在五分鐘前醒了,凝视年月被水溅湿而斑驳的天花,想着昨夜作的怪梦。她梦到吴珉珉与梁永燊跳楼自尽。吴珉珉的脸是她的脸,梁永燊的脸是朦胧一片,看不到五官的。
&esp;&esp;她私心希望是张国荣,毕竟他长得俊俏,又有才华。但她又不希望是张国荣,刚推出的《onica》让他登上事业高峰,他的未来肯定前程似锦,不值得与她殉情。而且一个人好端端地怎么会死,更何况那个人是张国荣呢?而且就算不是张国荣,而是吴珉珉和梁永燊的话,她的担心更为多馀。他们只是虚构人物,死了也不觉得可惜。
&esp;&esp;走到阳台,新曦晒在晓灵的发丝上,乌黑瀑布被流照出一亩黄金色稻田。阿芳果然有预知能力,今天真的停雨了,而且天气好得很。凝视着晴空,她的脑海又不自觉地浮现出梦里男生的模样。晓灵用力摇头,力度大得把画面从脑海中甩到地上,然后粉碎。
&esp;&esp;晓灵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量,任水冲淡奇怪的情绪。母亲听到咚咚水声便焦躁地从客厅走到浴室破口大骂:「一大早浪费那么多水,想死吗?」
&esp;&esp;「我不想死,只想洗脸。」晓灵禁不住反了白眼。
&esp;&esp;「你这个死八婆,不懂珍惜的人要下地狱的。以前水灾,哪有你这么奢侈?」
&esp;&esp;又来了,又来了。每天不是沉默地痴胶花,就是动輒得咎。母亲不休止地挑衅,晓灵没有回话。她深明如果按捺不住回话,只让这场单方面的挑畔演变成双向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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