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机从父亲繁男手里夺回我的书。
8)
繁男、美莎绘和薰都知道了自己的病况和病症,那一晚他们一直聊到很晚,而我则先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我还以为他们一定都阴沉着脸呢,事实却不是这样,他们已经像往常那样比我先起来,正在吃早饭。
窗帘早已拉开,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照了进来,房间里显得很亮堂。
薰一面往刷得很干净的玻璃杯里倒牛奶,一面偷偷地瞥了我一眼。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半年后会因癌症而死去,可是从他现在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来。
“昨晚聊到那么晚,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问薰,他愉快地回答道:
“就是关于剩下的半年怎么过呗。爸爸准备辞职,然后一直读书直到死,妈妈她不得不继续做家庭主妇,我嘛,明天以后开始休学。”
“休学?那不错嘛。”
我这样想道,然后一不小心说了出来。不过薰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他的开朗也感染了父母。
“这些夏天的衣服,我今年要全部穿一遍。”
美莎绘看着自己的衣服,有些可惜地说道,她好像已经做好活不到明年夏天的心理准备了。
他们三个人之间好像有一种奇妙的连带感,甚至已经都接受了死亡这个事实。在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漂着,我有一种被他们排斥在外的孤独感。
“你们不做手术吗?做了手术的话,说不定还能治好。”
父亲繁男回答了我的问题:
“做手术也不一定能治好,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感觉现在已经太迟了。而且做手术要钱,三个人的手术要花好大一笔钱呢。”父亲皱起眉头,继续严肃地说道:“半年后只有你一个人活在世上了,不管做什么都要用钱。我们不能把钱花在机会渺茫的手术上,而且是三个人的手术。”
他们昨晚商量的原来是这件事。
我现在终于为自己的将来感到不安,这当然比自己被宣告死亡的不安要轻得多,但如果让他们为我这个令他们反感的人,操心以后一个人生活时的财产管理、住宿、吃饭等问题,我情愿去死。
我真的能一个人活下去吗?不,正确地说不是我一个人,我还有波奇。
这时候波奇的叫声在整个房间里响起,它很少在家里乱叫,这还是它第一次在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乱叫。我还没把它的事告诉家里人呢。
那三个人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得出结论是电视的声音。
我偷偷地看了看左臂上部的刺青,波奇好像要诉说什么似的回望着我。它嘴里一直衔着白花的,可我一眨眼的工夫它就把花吞下去了。白花的刺青从我的胳膊上消失掉,只剩下狗咀嚼东西的图案。
我终于明白了,它应该是饿了。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完全忘了给它喂食,直到现在一次都没给过它东西吃。
我告诉家人自己要去一趟山田家,然后准备出门,这时薰站在门口跟我搭话:
“我最近一直没看到山田,她还好吗?”
“山田好像正在学习,准备以后当刺青师。”
我这时发现薰在一个劲地盯着我的脸。
“你以前眼旁边不是有颗小黑痣的吗?直径大概有一毫米,我以前还嘲笑说像鼻屎的呢。”
我跑到梳妆台的镜子面前,观察起自己的脸。黑痣确实不见了。
把黑痣弄走的罪魁就是波奇,在去山田家的路上,我亲眼目睹了它的新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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