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征彻底怔住,黑眸愣愣地望着她,鸦羽似的的眼睫浓黑而卷翘,在太阳底下毛茸茸一片,清冷又精致的一张脸,竟透出几分乖巧来。
像是从未得到过糖果的孩童,有一天突然被人给了一颗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错愣和茫然。
好一阵,他才审视般看着她道:“你这是在哄我?”
樊长玉气结,可见他这般,又止不住地有些心疼。
她一直以为,他是天之骄子,要什么就有什么,但这一刻忽而又觉得,他所拥有的,仿佛寥寥无几。
所以每失去一样,都像是硬生生从他血肉中剥离出来,能让他丢了半条命。
她道:“不是哄你,我只是告诉你,我也是喜欢你的,不管你是言正还是谢征。”
“我曾回绝你,是觉得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因为你是言正时,我们要愁的,不过柴米油盐,但你能抄书写时文赚银子,我也能杀猪卖猪肉挣钱,遇到什么难处,彼此扶持着,也就跨过那个坎儿了。”
“可你是武安侯时,你遇到任何一点难处,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你在忙什么愁什么,我也不懂。我娘说,夫妻这辈子,互相体谅、互相扶持才能过得长久。那些成了怨偶的,大多都是还没迁就完一辈子,就已磨光了昔日情谊。”
“我想一刀两断的,但你跟我说,以后一起去燕山看日出,去徽州打猎,怕我受欺负,请陶老先生收我做义女,我不是个石头做的人,我也会难过,会舍不得的。”
“我不知道选这条路,将来会不会后悔,但至少眼下我愿意放手去搏这一场。”
她神色认真地看着他:“我会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堂堂正正跟你在一起。”
烈日当空,谢征黑漆漆的眸子里却没照进一丝亮光,只映出樊长玉的影子,像是一团浓墨,要将她彻底吞噬进去。
他用力拥她入怀,嗓音沉而哑:“无论你以
怎样的身份跟我在一起,都是堂堂正正。”
樊长玉说:“我要去找的,是一份能和你一直并肩走下去的底气,这份底气,不在于你对我的感情深厚,而在于我自己。鹰隼那般厉害,也不能驮着另一只鹰一起飞不是?”
谢征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但正是懂了,他薄唇才抿得更紧,他直起身道:“战场不是儿戏,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纵是有一夫可敌万夫之勇,也总有意外发生的时候,我不会让你去涉险。”
沙场上能带来军功,但埋在黄沙之下的,是累累白骨。
樊长玉看着他说:“我也是怕死的,我舍不得宁娘,舍不得你,但我自己不去走这条路,往后或许也会有人逼着我入险境。我到现在还记得在临安镇时,家中的那两场刺杀,我从来不知道我的仇人竟是那般权势滔天的人,你曾经都险些命丧他手。”
“比起被当成个花瓶瓷器小心保护起来,一朝落地就摔个粉碎,我更愿意去练出一身铜皮铁骨。我说了,我是想跟你并肩同行的,那也是我的仇人,为了爹娘的大仇,我也理应如此。我喜欢你,但不能余生都依赖你,否则那就不是我了。”
谢征无法反驳她这些话,终究是做了让步:“就在燕州军中不好么?”
樊长玉道:“那同之前在山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人对视着,一人凤目隐忍沉寂,一人杏眸清明澄澈。
最终谢征松了口:“好,你可以去蓟州从军,但要带上谢五和谢七。”
樊长玉知道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点了头,随即又道:“送我回去吧,不然陶老先生和宁娘得等得急了。”
她还不习惯唤陶太傅义父,转身要往正吃草的大黑马那边走,却被攥住了一只手。
她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言正?”
细碎的日光从树冠叶缝间洒落下来,在青年发间、冷玉似的脸上,都缀出斑驳的光影。
他漆黑的瞳仁锁着她,一句话没说,却又似在无声向她讨着什么。
樊长玉没懂他的意思,又问了句:“怎么了?”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