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的脚步声很轻,几乎被隐藏在药汁冒泡的咕噜声中。
沈随安用白瓷勺酌出一小碗,额发随着动作下垂,他轻轻吹拂水面,一勺一勺在侍女的帮助下喂进六皇子嘴中。
苦涩的气味将整个室内包裹,把人心都泡肿胀,六皇子唇角的汁水还未被咽下,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吹走。
婢女保持着姿势不变,沈随安一直等着,六皇子的眼睫毛突然眨了眨,一屋子的人顿时不淡定,一个两个热闹起来。
沈随安眼眸亮了亮,是那人参起作用了。
亲王府……
祁亲王是第二日才拿到信的,前一夜他睡得太早,小厮从大门缝中捡来信纸,一见上面的盖章就知是他们的密信,急忙保存好,等着自家主子醒来。
祁亲王用冷水草草敷脸就开始读信,只是他脸色越看越差,一边的婢女吓得不敢抬头,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祁亲王心里发颤,搞半天是他自己弄混了!
溺水的不是沈随安,是那个整天无所事事到处逛的六皇子,他把信纸柔烂,又舒展看,炙热的视线似乎要把纸面瞪出一个洞。
忙活到最后竟然是为沈随安做嫁衣,让他拿捏好棋子去了,他懊恼得把头发揉散,满脑子都是江芙担忧的脸,这样他可怎么交差。
六皇子的病一定是医治好了的,就当江芙做了桩大善事。
祁亲王草草用发带把自己黑发束起,潦草出门上早朝,沈随安那小子规规矩矩站在六皇子身边,他面色红润完全没有病人样子,反倒是一旁的六皇子瘦成皮包骨,边说话边咳嗽,毫无血色。
谁是病人这下一眼看得清楚了。
祁亲王气得牙痒痒,拳头捏紧把衣服褶皱都攥出来,沈随安同他对视,甚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这在祁亲王的眼中无异于挑衅。
他一肚子火却无处发,毕竟是自己消息也没打听清楚,就擅作主张“做好事”。
刚下朝他就冷哼一声往家赶,沈随安本想来亲自道谢,却被他迅速甩在身后。
这下换沈随安摸不着头脑了,但六皇子还要继续去医师那边看看,他便没特意追赶,忙活自己的去了。
祁亲王的脑袋好像进水,他晃晃头还可以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
他在江芙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敲门,又心虚往后走一步。
他不知道怎么和江芙开口。
祁亲王于是蹲在地上,就着地上的碎石做自己创造的占卜,数到单数江芙会不因为此事生气,数到双数就代表江芙会很生气,他心里忐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着调。
他太认真,竟然没听见鸟鸣中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江芙一眼便看见蹲在地上快要团成团的祁亲王,她今天终于有空,正要出门去绣楼找点活做,才刚刚开门,定睛一看,就意识到地上的“蜗牛”祁亲王正在聚精会神数石头。
她不由笑出声,柔声和他打招呼:“祁哥哥,来这么早怎么不进来坐坐?”
被打断的祁亲王脸一红,背着手站直身子,他解释着,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哈哈啊,我刚刚正忙着呢,有东西掉地上了。”
意识到这个谎言实在太离谱,他挠了挠下巴,自说自话:“奇怪,刚刚不是还在这里的吗,怎么现在不见了。”
江芙只当他是真的在找东西,欠身让他进去,只听她开口,语调朗朗,如春风拂面:“进来坐坐吧,这里大平地,东西掉了恐怕也找不着。”
祁亲王稍稍犹豫,最终踏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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