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夫人在波月阁弹奏琴曲,能引孔雀颉颃、驷马仰秣。
自她走后,名琴春雷便被锁入了库房,从此不见天日,阖府上下再也没有能拿得起这把名琴的人。
先夫人是广陵遗老的传人,一手琴技出神入化,但少将军从小便投笔从戎,不喜诗书风月,也不通琴棋字画,春雷也就没了传人。
没想到沈氏,住进了先夫人的园子,也得了先夫人的琴。
刘洪拱手,脸色沧桑:“小老儿这就去安排。”
时彧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菜肴,虽无胃口,但还是索然对付吃了一顿。
用过午膳后他留在亭松园歇晌。
大抵近来结束了经久的战事,之后又料理了父亲的丧仪,千里迢迢奔赴长安来,紧接着又有朝堂之上的应酬、京畿大营的操练,桩桩件件不得闲,时彧从不歇晌之人,今朝竟在日头高照时有了困意。
青铜三足夔牛纹兽形炉里,一缕沉香木孤烟拔炉而起,在密不透风的安谧的舍内,扶摇直升,拨弄着人的睡意。
时彧跌入梦乡,一头扎进了一方水气淋漓的世界。
梦境之中天地皆白,他立身于一方莲塘岸上,牛乳般的白雾弥漫了乾坤,遮蔽了万象。
只有水声潺潺地涌泄而出,不绝于耳。
一缕缕悠渺的琴音,宛似女子压抑的低吟,霍然间闯入耳中。
时彧寻声回头。
只见水乳。交融的尽头,缓缓走出一名身材纤细、身披轻纱,肌肤如珍珠般白皙莹润的女郎。
水雾中窥见她真容的一刹那,时彧全身血脉逆流。
“沈……”时彧喉头一哽,再一次喉结翻滚,“沈氏。”
她穿着今天白日里所见的那身衣衫,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通体青翠,绸衫近乎透明,就要掩盖不住女子衣衫下的白腻脂膏。
女子身上披着湿漉漉的及腰长发,几缕乌黑墨润的发丝打着绺贴于锁骨,水迹自发丝间溢出,蜿蜒而没入幽谷,不见踪迹。
她盈盈一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风情撩人,脆生生唤他:“少将军。”
声线里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长裙下,纤细修长的玉腿,步步向他走来。
时彧步步后退。
直至半只脚停在荷塘边,沈氏不再上前,明眸失望地、忧怨地望着他。
仿佛在嗔怪负心薄幸的情郎。
沈氏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娇娆的神情?
时彧惊魂未定地忖着。
她那宽大轻曳的袖衫之下,如蜘蛛吐丝一般,蓦然长出了无数条白绫。
白绫见风就长,绕至他身后,将他整个人如蝉蛹般裹缠起来,时彧的视线中,那双素手抓住了白绫末端,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扯,而他则已无法抗拒,被沈氏拽到了身前。
白绫释放了他,但接着,又化作囚牢,在他们身遭筑起雀笼般的障壁。
时彧出不得出,入不得入。
女子垂下美丽的清眸,轻解罗裳,素手翩跹,虽衣衫尽落。
在他面前,未着寸缕。
雾气掩盖之下,沈氏姣好的身形若隐若明,看不真切。
时彧筋骨僵直几乎无法动弹之际,她又唤:“时彧。”
这一次是唤他的名字,缠绵入骨,婉转悱恻,直教人心弦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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