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哪里见过?
那银色的触手,绿色的瞳孔,荧光的绒毛……美丽到极致,也恶心恐怖到极致,足以将任何人吓得精神失常的怪物……
他一定见过!
到底在哪里?
沈暮云发了疯一样拼命地想,一直想到第七袋药液流进他的身体里,忙碌的绒毛们在他脑中搭好了最后一根神经,他的记忆就像终于通电的老旧灯泡,啪地亮出一片白光。
……想起来了。
被绑在领带下的眼球开始疯狂颤动。
沈暮云崭新的神经们高速传导着思维信号,他感到一阵刻骨又真实的寒冷,还烂在泥里的皮肤似乎被隆冬的北风呼呼刺痛,不存在的双腿正艰难迈动,甚至鼓膜里还也响起了新雪被踩进去的簌簌声。
他又回到了六岁的那个雪夜。
眼前一片昏暗,天空是血红色,树影像张牙舞爪的鬼怪。他身体太小,四肢太短,几乎要被雪埋进去,却依然顽强地沿着山路移动,在冻到失去知觉的前一刻抵达了山顶悬崖。
头顶是簌簌的暴雪。
脚下是一望不见底的黑暗。
他的太阳穴在激烈跳动,快冻僵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变得滚烫。从生日宴那晚开始,他受到父亲死亡的刺激开了灵视,大脑便无法再分辨幻觉与真实,所以此刻,他看到父亲俊美的脸从悬崖下方浮现出来,依旧是血淋淋的,却带着鲜活又温柔的微笑,朝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沈暮云毫不犹豫地又往前一步。
脚已经半边悬空,父亲鲜艳的嘴唇张合,一如生前那样温柔地和他说话。
“宝宝,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宝宝,我好想你。”
“水里好冷,下面又很黑,你怕不怕?”
“到爸爸怀里来,宝宝,爸爸一直在等你……”
沈暮云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异样的潮红,他磕磕绊绊地喊了一声“爸爸”,接着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
他想起来了。
所有被神力抹掉的记忆,他都想起来了。
他在寒冷的雪夜中不停下坠、下坠,直到一截灰色的尾骨穿透他的心脏,将他钉在黎明的第一束曦阳里。
血高高溅到半空,再染红整片雪地,一切看起来犹如一场神秘又诡谲的献祭。
在穿透的那一瞬间,沈暮云的生命力迅速消散,变成了一具新鲜的尸体,可他却又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他心脏里的尾骨开始缓慢地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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