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狗,而后者极度克制地回望着他,黄色瞳孔深处藏着永远不会展示出来的狂热与兴奋,急促的呼吸也掩盖在天气炎热的借口之下。
小动物总是能让人放松警惕。
沈暮云没有察觉到异样,反而觉得眼前的狗子看上去很聪明、很通人性,于是又伸手摸它的脑袋,自言自语般跟它说:“下次如果肚子饿了,就过来我家找我。”
狗:“汪!”
沈暮云立刻用食指抵住狗嘴,教育道:“嘘……不要叫得太大声,旁边还有一户人家,他们也许会生气。”
狗用力点头。
沈暮云笑,和黑狗握了握手,再以人类的方式郑重向它道别。狗子像是什么都懂,就蹲坐在路边,又用那种专注的、极通人性的视线凝望着沈暮云,直到他重新回到家里。
沈暮云跟厨房里的林姨说:“阿姨,如果邻居家的黑狗过来,记得给它喂点好吃的。”
林姨应了一声,笑道:“就是那条送信的大黑狗吗?我特别喜欢它,如果它来,我一定喂它。”
沈暮云:“晚点我会下单一包狗粮,可以混着肉一起喂。”
林姨:“好好,我记着。”
沈暮云又往门外看了一眼,见大黑狗还蹲在那里,便朝它最后挥了挥手,然后迫切地大步往三楼走,几乎称得上急不可耐。
难以置信——他忽然有了画画的灵感。
那幅草图已经卡了他整整一个礼拜,每次站在画框前,都会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他的脑子,榨干他所有的创作冲动。而今天,他和大哥聊了往事,又遇到了邻居家的大黑狗,堵塞在脑中的东西似乎突然之间被撬开了一条缝,让被阻碍的灵感疯狂往外涌。
沈暮云呼吸急促,手心冒汗,甚至感觉到额头在发烫。
他用力推开画室的门,冲到画架前,从画桶里抽出调色盘和颜料,开始疯狂调色,然后毫不犹豫地往画布上涂抹色彩……
……
三楼画室的灯亮了一整个通宵。
一直到东边的天泛起蒙蒙的亮,沈暮云往后退几步,汗淋淋地放下画笔,右手因为长时间动作而酸痛不已,双腿几乎沉重得无法支撑重量。
他满手的颜料,痴痴看着眼前的画,打量着每一块恰到好处的底色,却迟迟无法进行更细致的填充。
做记忆的写实画,就要把记忆的每一个细节都从坟墓里挖出来,耐心拆肉解骨,再塞给大脑仔细咀嚼,进行第二次消化……
沈暮云没法继续下去。
他进入了新的瓶颈。
——是一个远比之前更难的瓶颈。与艺术素养无关,只与他自身有关。
他无法向那座坟墓挥出第一铲。这么多年来,他只敢偶尔偷偷往二十年前的生日宴投去一瞥,假装自己在努力试图和解。
毫无疑问,这样的糊弄无法支撑他完成一幅写实作品。
沈暮云疲惫地坐在地上,画笔也跟着掉落与瓷砖上,暗红色的颜料溅出鲜血般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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