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尔阳冷冷地看着苏宛,毫不掩饰脸上的怒气,问道:“你做记者为了什么?”
金钱为王利益至上的社会,追求理想和责任已经够幼稚,还夸夸其谈靠一根笔杆追求真相,维护社会正义,更加可笑。
“没你伟大,什么为民请命,我只想养家糊口。”苏宛回答的语调也多了几分沉重,“你看看我们上面那些老大,哪个愿意为老百姓发声了?”苏宛把话讲完,见随尔阳欲言又止,就转身走了。
话已至此,随尔阳以无言对,这个问题真的是五味杂陈。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宛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内,仔细咀嚼着苏宛的话。
许久,随尔阳才重新转头看着远处大海,深叹了口气,慢慢笑了。
记者也要生存!他们是省级电视台,是ZF的喉舌,很多敏感底线不能触碰,只能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
有前途的行业上千千种,记者只是一个普通职业,依然有不少人要做记者,因为大家心中都有一个新闻理想。
不过,这年头谈理想既矫情又羞于启齿,就像骂人一般。身边年轻的同行们有人依然踟蹰前行,依然对这个行业保持最深的敬意,也有人已经离开。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八千里路云和月。
记者这一行也有它“了不起”的地方,作为一名新闻人,应该有良知、正义和担当。
思及此,随尔阳回到座位,茫然地抬头望向苏宛,透过缝隙,只看到苏宛伏案在桌上的侧影。一会儿,苏宛抬头向她这边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随尔阳叹口气,满眼都是对苏宛的失望。
在这一瞬间,随尔阳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叫了她快三年苏苏姐。苏宛这人骄傲自满,为了新闻无所不用其极,又喜欢当面寒碜人。面上笑得甜美可人,背后捅刀子捅得一点不含糊。
随尔阳心里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身背景下所谓的的难处,而选择所谓的正路,苏宛不是因为她的出身而明哲保身。大把农民家庭出身的记者,人家也不畏强权及时、客观报道民生。说白了苏宛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心机老婊。
准确地说,苏宛知道她申报记者职称,若她顺利通过全省统一命题考试,会晋升为记者,与苏宛平级的中级记者。利用此事扳倒她,日后苏宛便少了一个后台强硬的竞争对手。
当年跟她说要为民请命的那个大姐姐也变得为虎作伥?
三年的友谊,一篇报道就土崩瓦解了,让随尔阳心头堵得慌。三年来愉快的共事历历在目,如今却要一闪而过。
今天苏宛的算计算是让她开了眼界,也让她彻底明白,如果再懵懂无知下去,她的结果不知会是怎样的惨烈。
虽然有华筠延帮她扛下所有,但还是要停职反省写检讨。可明明不是她的错啊?凭什么要写检讨。
随尔阳一边写检讨,一边忍不住质问自己——随尔阳,你是不是太怂了?
现在的企业都那么财大气粗,敢干涉电视台新闻报道了?
但其中的利害关系,随尔阳自然清楚,在电视台里,最不能赚钱的部门是他们新闻中心,只能仰人鼻息了。
因为这个念头,随尔阳而倍觉沮丧,换作以前,三千字的文章一两个小时写完,现在写了半天,憋不出一只字。
主要是她没做错,哪来深刻反思?读书时都没写过检讨书呢。
随尔阳觉得莫名烦躁,边啪啪地打字,边打了个哈欠。她冲了一杯即溶咖啡,喝了几口提神。此时她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什么,把检讨书发送给郑主任,带着生无可恋的沮丧心情走出了电视台,漫无目的,慢吞吞地在街上游荡。
来到城市阳台苏葡咖吧,坐在环形露天咖啡座,对着灯塔吹着海风发呆。
在蔚蓝做了两周的社畜,被人当驴使,当给自己休个假。
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
随尔阳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转头望去,不远处两个男人,朝她这边走过来。立马就被“震”了一下——是尉迟昀朗和明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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