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嬷嬷奔到正院,到了跟前不敢直接告诉龚舅妈真相,思忖再三,便只挑出和丫鬟的事情,伏在龚舅妈耳边悄悄回了。
龚舅妈先前就知道龚俊山是大人了,心里早料到,男人就跟馋嘴猫似的,禁不住的,必有这一日,因为还不知道龚俊山受了惊吓,故而并未太生气。
她只是问道:“是谁?也太胆大了些。”
顿一顿,又道:“别大惊小怪的,仔细臊了他的脸。”
龚舅妈到底心里放不下,委婉的让今日的客人主动告辞,便自己扶着奶嬷嬷的手,一起回来了,路上才得知了龚俊山真实情况。
龚舅妈这才心急起来,她匆匆行至屋里,见龚俊山身上已起了高热,连水都喂不进去了,喊他也听不见,只说胡话。
吓得她身子颤了一颤,“儿”一声“肉”一声的,忍不住恸哭起来。
等奶嬷嬷把自己眼见的都说出来,气得龚舅妈咬牙切齿,恨不能立时打死那两个贱婢。
到底是多年的管家妇,龚舅妈一面令人急请大夫,一面叫奶嬷嬷亲自把寿儿两人关去柴房。
龚舅妈见到瑞儿,兜头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往日里,惯会打骂小丫鬟,净充大的!怎么今日正用得着你的时候偏偏不在,不留在这里看屋子,反出去浪了!连累的你们少爷受了惊吓,等他好了,看我能饶过谁!”
瑞儿心中正惊惧,她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小举动,竟然让龚俊山成了傻子,她不敢解释,直接跪下请罪。
龚舅妈一双慈眉几乎倒立,裂眦嚼齿的立马就要打杀了,可转念一想到,儿子这边还要人照顾,硬生生忍了下来。
这边正喧腾呢,外头禀道:“大夫来了。”
“快请。”龚舅妈连声说,掩下这些话不提,也顾不上回避,只围着儿子干哭。
大夫诊罢,扎了几针,就让龚俊山阖眼睡着了,喜得龚舅妈连声念佛,却又见大夫眉头紧皱,急忙问:“可有不好?”
大夫不敢抬头,诺诺了很久,才道:“令郎只是受了惊吓,一时神志不清,倒不妨事,我写个方子,按方煎一剂药吃可,若还未退热,就再吃一剂,不超过三剂,定能消下热来,人也就醒了……”
龚舅妈心中一咯噔,果然又听那大夫道:“只是令郎本就脾阳虚衰、累及肾阳,偏偏突遭惊吓,恐气下滞,肾气受损,遂……幸而令郎年纪不大,精心调养,等再大些,兴许还能恢复。”
原来,龚俊山与瑞儿成就好事之时,年岁本就太早,身子一直有些亏损。
龚舅妈只觉得如雷劈一般,只求大夫开方治病,务必治好儿子。
大夫却摇头道:“令郎这情形,吃药反不好,只能用时日来调养,方能回转。”
他行医多年,这种病症不用问就能猜个七八分,遂又殷切嘱咐道:“情志不随心,会令肝气郁结,会使状况更坏。夫人千万要宽慰令郎,令郎年岁尚不大,若能使其不因此事郁郁,最好能不放在心上,平日细细保养,那么三五年后许是能好个六七成。”
龚舅妈连连答应,还特意封了五十两银子送出去,大夫保证不会说错话。
她并没有完全信这个大夫的话,又悄悄叫了另一个坐堂的大夫,那大夫诊断的与前一个答复并没有什么不同。
龚舅妈好生将大夫送出去,拿银钱堵了嘴,回转身却哭得泪人一般。
她呆坐了半晌,才对着奶嬷嬷说道:“大夫说咱们好生养着,等三五年后,俊山能好个七成,但这些个太医都惯会往重症上说,估计到时候不止七成,咱们俊山福大造化大,定能好个十成十!”
龚舅妈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大夫说了,不叫吓着孩子,更不能叫孩子因这个郁结在心里!咱们谁都不能把这个事儿说出去,不然俊山知道可怎么着呢?”
她又叫人去将寿儿放出来,带过来,她有话说。
奶嬷嬷一万个不依,龚舅妈却恨道:“有那贱婢在,只叫她跟俊山说,她自己命格奇诡,克了俊山,才使得俊山、俊山……”
龚舅妈拭了拭眼角,又道:“明儿,咱们借着俊山受惊,请李道士来做两场法事,只说李老仙人破了那贱婢的坏命,只是这相克之事,还得慢慢调养。”
龚舅妈这么一说,奶嬷嬷就明白过来了。
去年,京都里有一户人家纳的小妾就命格犯冲,克得那家老爷不中用了,那家里也是做了法事。
因这事颇为奇特,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老爷过了一年才缓过来,年初那家老爷康复了,还大张旗鼓的去花船上包了个姐儿……
龚舅妈咬着牙,冷笑道:“咱家丫鬟的命更坏,咱们俊山的慢慢调养才成,等过了一两年,俊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要打要杀,由头多着呢,再收拾也不迟!”
奶嬷嬷听了这话,只觉得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个冷战。
等到了次日,寿儿就被放出来了,她本以为自己这次难逃一死,正万念俱灰呢,都要不管不顾的咬出瑞儿来,谁知又被放了出来,顿时感激涕零,对龚舅妈的吩咐不遗余力的执行。
那个叫破此事的小丫鬟,被当做惊吓了主子的贼,给发落了出去,瑞儿听说后,连打听都不敢。
等李道士过来做了两场法事,又有寿儿自己的说法,还有外头那户老爷的传言又沸沸起来……龚俊山本还不大信,可一日日的,见人人都这么说,心里也就当真了。
兴许,这里头还有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不中用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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