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姜这会子并不吃心,温默含笑受着,吩咐人拉下去,叫庆儿清醒一清醒,一壁说:“也算周全了,只……”
“虽有偏差,不是颐华宫那的人,但你也得心里明白,就算是她,又怎么样?”恪贵妃乜她。
韫姜收拢笑意,寒怔怔望向对过墙壁上挂的《鹊华秋色—图》,眼眸中逼仄着寒气:“如今不是时候,也不能揭了她,给皇室蒙羞。一贯如此,她身居后位,天大的保命符。”
恪贵妃的茜衫罗裙因久坐而稍微压出了褶皱,她一抚,道:“打压了启祥宫那位不也很好吗?于你而言,一箭双雕。”
“与姐姐而言不也是有利无害的吗?至少姐姐知道你和我尚且能相安无事,有时甚至能平心静气地对坐品茗,比起那两位来,妹妹我可文静和平多了。”韫姜说着吃吃一笑。恪贵妃付之一哂。
等一切就绪后,韫姜就差人去请了徽予一干人等,徽予尚在商议国事,一众各怀鬼胎的人相坐无语,只等着徽予来。
徽予听事情有了转圜,德妃可洗雪前冤,心情大为松快,了结了国事就忙忙的来了。
韫姜等徽予坐定了,方才徐徐说:“之前调查时,人皆以为臣妾与那登徒子有染,一心钉死在了岑氏身上,看在不扰佛祖清净份上,英华殿的人只问过当时的情形,以作证明。但臣妾自知断断没有越矩有私,所以一处地方也不肯放过。因此特地与贵妃姐姐协力,前去彻查,将当夜当值的、有干系的都送去慎刑司拷问了,果不其然问出了话。”
恪贵妃颔首,斜眼示意千珊退下去带人上来,不消时,就被领上来三个宫婢,两个是英华殿的人,三人战战栗栗、诚惶诚恐地磕头请了安。
“都别喊—冤,老实把话说尽了,可以不追究,若是有半句虚言,仔细你们的皮。”恪贵妃狠厉训斥,一指为首的一个名叫小荣的先回话。
小荣惶恐不安地连磕了三个头,战战惶惶说:“回皇上,奴婢……奴婢几日前得了景妃娘娘的恩惠,景妃娘娘对奴婢说,只需要给苏妃娘娘送茶饭时,顺走一件苏妃的贴—身物件,之后给未央宫德妃娘娘送去即可。景妃娘娘身边人来吩咐时,还附了一纸素笺,奴婢是惶恐的,不敢冒失前去。可景妃娘娘说是怕德妃娘娘记挂苏妃娘娘,不过是暗中做件好事,让德妃娘娘安个心罢了。奴婢想无功不受禄,既拿了恩惠,怎能不做呢?又想着不过是送个物件,能有个什么差池?于是就乖乖送了。”
她抬头鬼鬼祟祟扫了瞬目,瞥着了泷儿,颤巍巍一指,说道,“泷儿姑娘是见过奴婢的,奴婢可真真儿只送了物件。”
泷儿低眉顺眼地屈膝答应,将留存的物件双手捧给徽予看,徽予反复看了,道:“是苏妃的物件。”
韫姜赶忙说:“臣妾差人问过了,苏妃少了这两件东西,是打发英华殿的人寻过的,确确实实是丢失的。”
徽予眼神飘落在安姑姑身上,安姑姑恭眉顺眼地点点头,徽予这才将物件归还回去,又指下一个来回话。
景妃沉着脸色听完了,攥着衣襟:“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只空口白牙地诋毁本宫,本宫断然不认。”
徽予只摆手示意她沉定些,听完才作定论,景妃憋着一腔子气,羞红了脸,道:“皇上,好说歹说,臣妾是……是……若说是旁人做的尚可一听,说是臣妾做的,岂不天大的冤枉?”
“景妃此言差矣,正如你所说,出了那事儿,再疑心旁人也疑不到你身上。可平心而论,要不是你的奴才说出一句祸水东引的话来,今日要昭雪的只怕是你吧?扪心而问,可还有别人听他叫得一声德妃的小名么?”恪贵妃冷笑,蔑然摆弄着耳边垂下的赤金流苏。
慎今即刻辩驳:“贵妃娘娘此话实在昧心,奴婢照实说怎反成了诬陷嫁祸之词?”
“是不是,听明白了再做议论。你这般顶撞贵妃,是要以下犯上么?”韫姜平日里总是菩萨面容,寒下脸来斥责是极少的,连恪贵妃也些微有些被震慑到,遑论慎今了。
“景妃,你如有冤屈,还是等事情整清楚了,再做辩解不迟。”徽予仿似在安抚,但没真情实意在,景妃脸色一白,让人揣摩不定她当时的心情,但她确实沉默不语,安静地听下去。
下一个宫女丰—腴些,也算是个平头正脸、清秀面孔的,唤做降霜,一样磕了头才回:“奴婢、奴婢一样是得了景妃娘娘的恩惠,奴婢只负责等德妃娘娘来了后,给娘娘指路,要她往后院去,之后去后院陪侍就是……当时清月悬空,但奴婢站在廊下暗处,看不真切,不知是哪位主子走了,哪位主子留下,不知后来怎的,石凳处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奴婢当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见情势不对才喊了起来的。”
慎今捂着被踹得发紫的心口,跪下嗫嚅道:“苍天明鉴,奴婢挨了一记脚心窝子,险些呕血丧命……”
宛陵当即说:“苦肉计罢了,也不必放在台面上说。”景妃按捺住慎今,示意她不要冲动,静观其变。皇后吩咐降霜退下,只问最后一位。
最后一位始终埋着头伏在地上,众人看不清形容,她膝行上前磕了头,缓缓抬将起头来,景妃微微失色:“喜儿……”
庆儿甫一听闻这个名字,泪水就奔涌而出,哭道:“主子……岑哥儿实在枉死,我枉为他拼了命要护住的人,我实在不想独活了……你棒打鸳鸯……你要岑哥儿去害德妃,你拿了我的命要挟他……你……”
景妃这时难以安坐,蹙眉厉声:“你说与他有情,谁知不是被人收买了的缘故?”
庆儿磕了头,从袖中取出当时寻芷交给自己,要烧给岑画师的定情之物,是一枚比翼双—飞的缨络,皇后命人取来看了,骤然想起些什么,对徽予说:“慎刑司搜岑氏所居之处时也曾搜到过一枚一模一样的缨络,不过后来搜到了那副丹青,岑氏一见了那画不久就招了,合心缨络也就没有拿来多说。毕竟如要应对,必要搜未央宫,事情愈发闹得大,也是有违圣意的。皇上如有疑问,臣妾即刻传慎刑司的人来。”
“传来比对吧,心服口服才能真正让德妃身正。”徽予接过韫姜递来的太平猴魁,平静呷了口茶,内心却有波涛汹涌。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景妃。她是齐国出身的嫡公主,若最后咬定是她,如何处置又是棘手。若依规矩重责,则有损两国秦晋之好,与初衷不合;若轻纵过去,则凉薄了韫姜与一众旧人的心。
韫姜看出了徽予的忧虑与顾及,凝视着徽予手指上那枚扳指,轻声说:“有皇上的信任,臣妾足矣,其余的不敢奢求,只需昭雪即可。”知足并不总是长乐,却能保身,适可而止,是生存的法则。
徽予诧然、欣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紧紧握住了韫姜的手,又缓缓松开,点头示意。慎刑司的人过了会方才赶来,果然呈上了另一枚璎珞,针脚与庆儿的那枚一模一样。景妃这回有些坐不住,但仍犟着一口气,跪下咬牙道:“臣妾没有。”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