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入内便就袭来一股清灵梅香,只见门口高几上设着的美人觚里插着几枝清丽的梅花。而内屋里烧着炭,衬着梅香暖隆隆的恍如春日一般。只见里头坐着宛陵与柳嫔,婧良媛倚靠着引枕半支着身。
三人见韫姜来了便都欲起身请安告礼。
韫姜笑着摆了摆手:“这几日请的安还少么?都坐着吧,也是自家姊妹,不必拘礼了。”她娓娓说着寻了个床边的圆凳端坐下,素手轻轻交叠放于膝上,仪态顿生,明丽温婉。
婧良媛病气仍很重,瘦的没了灵气,说话亦有气无力:“臣妾失礼了。劳烦德妃娘娘来一趟。”
韫姜安抚着拍一拍婧良媛的手,不经意瞧见柳嫔坐在远些处的桌旁,桌上摆着些彩纸与剪好的窗花。
她于是饶有兴致指着那些窗花问:“这是谁剪的,手这样灵巧。”
柳嫔羞赧道:“娘娘过誉了,这是臣妾的手艺。因陪着婧良媛无事可做,便就剪了些纸来玩的。也不过是小家子手艺,入得了娘娘青眼也实在是福气了。”
韫姜取过一来看了看,赞不绝口道:“哪里是小家子手艺?这样精巧别致,剪出的栩栩如生,好似活的一般。”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柳嫔一眼,含笑不语。
宛陵柔顺道:“臣妾刚开始见了也觉得格外精巧,看着爱不释手呢。”
婧良媛捂着薄唇别过头去咳了几声,才想接话,却听外头通报一声“皇上来了。”
婧良媛脸上登时起了喜色,欲想下床去迎。韫姜却止住她道:“皇上心疼你,舍不得你下来的。好生躺着吧。”
婧良媛却是不肯,执意要下床,韫姜见她执拗便也不再阻止。
宛陵和柳嫔因觉着陪着不妥当,便就收拾了东西从后门退了出去。
韫姜垂首立在一旁,待徽予进来后请了安便就想告退了。
徽予却拉住她道:“碰上了也是巧事,留下来喝杯婧良媛宫里的茶岂不好?”
韫姜盈然笑道:“臣妾是怕误了皇上和婧良媛呢,偏生皇上还不领情。”
婧良媛静静地看着韫姜和徽予,她从徽予笑弯的双眼中看到了一抹熠熠的光,如夏日莲花上的露珠,晶莹纯净。婧良媛的心里没有多少嫉恨,只是觉得徽予此刻的欢愉似乎十分的真切,映衬的他俊美清癯的脸也十分得好看精致。
婧良媛微微一笑道:“既然皇上挽留,姐姐不如留下来吧。”
韫姜略有些错愕,只觉“姐姐”这一声称呼颇有些亲昵,不该从婧良媛的口中吐出。
踌躇着坐下,看着徽予问了几句婧良媛的身体。
此刻婧良媛所有的柔情尽露,她看着徽予的目光凝着浓浓的爱意,回:“如今身子不妥,可惜臣妾答应要给皇上的一幅喜鹊登梅图不能按时画成了。”
徽予温和道:“有什么要紧,你的身子最重要了。”韫姜也道:“因而妹妹要好生将息,如此方能再画不是?”
婧良媛轻轻颔首,投向韫姜的目光变了变,已不再是疏远的清冷之感,却是绵绵的轻轻的如风中一片羽一般。
韫姜张张朱色的唇,最终未说出些甚么来。而后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许久话,徽予因要回太平宫去便就先行走了。韫姜则就留下来再陪一陪婧良媛。
婧良媛掖了掖披着的天青色披风,看着韫姜如一汪水玉一般的妙目,轻笑道:“姐姐与皇上看起来很是亲近。很是臣妾自幼期盼的夫妻恩爱两不疑,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模样。”
韫姜白瓷似的玉靥上浮了酡颜红色,很是娇俏明丽,可她却仍端庄谦和笑道:“妹妹怎么了,说这样的话。如今入了宫,愿得一心人也不过是奢望了。本宫与皇上,不过是久经岁月,羁绊已深罢了。”
婧良媛摇摇头:“姐姐于我面前实在不必如此,我很是明白如今到底怎样。也知晓皇上真切的心根本不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并不后悔爱上皇上,我见他第一眼就知道我这一生,我这颗心只能围着他了。虽不能在天为比翼鸟,在地为连理枝,如家常夫妻一般恩爱情长。可是这样能陪着他,就已经很好了。”
韫姜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年轻静好的女子,她娴雅清秀如风下的一朵莲,却不想会说出这样深沉一番话来。韫姜纵使浸淫王府多年,隐忍持重谦和有礼,可她对徽予的深深爱意却仍旧会使她略生醋意与嫉妒,她依旧希望得到徽予的心与爱,却不是婧良媛一般如此不加他物,纯澈干净地爱着他。
婧良媛的声音淡淡的如一片薄云,她低低垂着眸道:“姐姐是皇上珍重的人,皇上起先与我说起要多与姐姐亲和,我单是照做不问缘由,如今看着大抵是知晓为何了。”婧良媛抬头看着韫姜,轻轻道,“我也看得出姐姐很倾慕皇上,我只希望姐姐能不忘此心,不论如何都不要让皇上忧愁伤怀。”
韫姜不知该回何语,愣怔少顷她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后婧良媛服了药要将息休憩,韫姜便也就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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