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又是打趣了,谁不知道皇上心疼娘娘,娘娘用的药是最好的了。必定是那起子太医不用心,尸位素餐,反耽误了娘娘。”婉容华说到此处,不知是何滋味,又酸又涩,又羡又恨。
两人粗略说了几番闲语,韫姜才要致意要走,却见前头急急跑来君悦,韫姜提高些声音,笑说:“君悦,仔细路滑。”
君悦果一个趔趄,幸在他身健敏捷,缓了下来,过来问了二人的安,又对韫姜说:“回德妃娘娘,皇上打发奴才去未央宫问娘娘安,问了泷儿才知娘娘出来了,回太平宫回了话,皇上又拨奴才来寻娘娘,说雪后天冻,还请娘娘回宫去才好。”
韫姜下意识瞥了眼婉容华,果见她神色凝重,于是颔首了,只说:“就回去了,未央宫里煨着一盅黄芪炖乌鸡,你随了本宫去,呈给皇上罢。也顺道喝盅茶暖暖身子。”又转过身来对婉容华说,“也快回宫去罢。”婉容华讪讪而笑,先行退了。
回宫路上,韫姜问:“皇上龙体可还安泰?”又叮嘱,“记得常常泡些决明子给皇上,明目清肝,也好舒缓皇上劳乏之意。近来皇上不入后宫,定是政务繁忙极了才如此。”想了想,又说,“既然出来了,倒不如往太平宫去请安一趟,方便吗?”
君悦说:“娘娘要给皇上请安,奴才岂有拦的道理。只是千万保重,命了轿辇去罢。”韫姜颔首,于是一切置备,亲自带了黄芪乌鸡汤去太平宫。
太平宫养性阁外,江鹤见韫姜过来,于是请韫姜东暖阁里坐,一壁说:“大臣在养性阁与皇上议事,许要候着一会儿呢。奴才等着去上茶,给皇上提上一嘴儿。”
“不必了,东暖阁里地龙烧的旺,坐着也舒坦,不必打搅皇上。”韫姜说着便噙笑入内了,御前宫女景安上来奉了茶,收了韫姜解下的雪兔毛红梅踏雪纹斗篷,去了偏阁小屋给斗篷熏香烘暖。
韫姜这边喝了枸杞红枣茶,又吃了些清淡的小食,见案牍上一本不知何时落下的《幽栖居士集》,顺手拿了看,只见里头一首《菩萨蛮·山亭水榭秋方半》:“山亭水榭秋方半。凤帏寂寞无人伴。愁闷一番新。双蛾只旧颦。起来临绣户。时有疏萤度。我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
此词伤情,念了未免伤感,正有些低落时,却见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伸来将书夺去,韫姜抬头见了徽予,就要起身问安。
徽予将她按下,又说:“早该将此书藏了,这又名《断肠集》的诗词,瞧了让你多思,愈发不利于修养了。”说着轻轻将书掷到一旁,又瞧那案牍上放的汤盅,揭开了盖子,扑面一股白雾香气,他笑道:“什么好东西送来?”
韫姜忙将小碗汤匙取了,舀了一碗递给徽予,说:“黄芪乌鸡汤,煨了许久,添了枸杞山药,顶鲜美的。”
徽予接了舀了两勺喝,果真吊着味蕾,鲜美异常,又舀了一勺要给韫姜喝,韫姜推辞:“身上带着小病症,还是作罢了。”
“朕与你还讲究这些吗?”说着硬要叫她喝一口,韫姜勉为其难沾了沾勺口,算是喝过,又生怕过了病气,还是扭着给徽予换了勺子下来。
“大冷天还过来请安做什么?朕想着了结了那些事,就去未央宫瞧你。”徽予喝完了汤,命景安进来收拾了,又仔细给韫姜添了手炉。
韫姜靠着新替的一个金丝绒靠枕,闲闲说:“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说着捂嘴吃吃笑,把脸羞红了。
徽予看着她,一双星眸里尽是光芒,似有四季交替的变幻之美,融着春和夏丽的秀美,蕴着缠绵悱恻的情谊。
韫姜见他笑着不语,愈见窘迫,嗔道:“瞧着我作什么,倒像是我阿谀奉承,谄媚似的。”
“朕盼着你日日献媚呢,反是你娇矜不肯。”徽予才挪开了视线。二人浓情蜜意,端的好惬意。正聊在兴头上,却有景安进来通报一声说道,咸福宫差人来回,谢贵嫔染了伤风又兼孕中不适,想请徽予去。
徽予与韫姜目光相接,韫姜柔声说:“一道去瞧瞧罢。孕中最是辛苦。”
徽予起身,韫姜顺着他的指引站起身来,徽予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蜻蜓点水似的,韫姜浅笑,问他做什么。
徽予说:“你也身子不好,不宜劳动,还是回宫去罢。这些事,朕是叮嘱过皇后的,无人背后说你傲慢无礼,你只差人送些礼去就是了。何况只是伤风,你也不是太医,去了无益。至于朕,她巴巴打发人来了,你又在,朕不好拂了面子,否则给你添置麻烦。”
韫姜听他一席话说得情深义重,不免动容,于是答应了。徽予仍不放心,差了江鹤亲送韫姜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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