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愈在记忆中搜索一下,点头道:“确实是死了,不过不是死在开封,而是死在附近的汝宁城,他是在朱仙镇兵败后逃到汝宁城的,本来他还是可以跑掉,但汝宁城里还有个藩王,藩王跑不掉他也不敢跑,然后等着等着,就被李自成的大军包围了。”
潘老师疑惑道:“明知道会被围住为什么不敢跑呢?照你说的,杨文岳逃跑的本事也很强,比打仗的本事要强多了。”
“在古代害死了王爷叫陷藩,陷藩可是死罪,哪怕他跑掉了又能怎样,崇祯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为什么不带着王爷一块跑?这样就不是陷藩了。”
“王爷没有圣旨不能离开自己的封地,否则也是大罪,我记得这个王爷被围住了之后是想投降的,不过杨文岳带兵进了王宫,用刀架住他的脖子,不准他投降。”
潘老师听的脑子有点迷糊,她觉得杨文岳又怕死又不肯让王爷投降,似乎有些精神分裂的嫌疑。
“那杨文岳到底是战死的?还是他自己偷偷投降了,然后被李自成杀死的?”
“都不是,他是城破以后被抓住的,杨文岳是个封疆大吏,很有利用价值,李自成说了很多好话想让他投降,他不肯,他不光对李自成破口大骂,还夸奖汪乔年……”
“汪乔年好像也是个总督?”潘老师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方愈点头,“不光是总督,还是个三边总督,他是接了傅宗龙的班,傅宗龙死了以后就是汪乔年,这个汪乔年跟李自成有仇,他打仗打不过李自成,然后跑到陕西挖了李自成他家的祖坟……杨文岳就是当着李自成的面夸奖汪乔年,说汪乔年做的对,李自成就恼火了,把他绑到了一块木板上,竖起来,然后用大炮对着轰,就这么被轰死了。”
“唉,他这是一心求死啊。”潘老师叹了口气。
本来她以为杨文岳是个只会逃跑的软骨头,方愈说他在去年第二次开封解围之战时丢下督师傅宗龙跑了,即将开始的第三次开封解围之战(也就是朱仙镇之战),他又丢下了督师丁启睿率先逃跑,害得人家丁启睿把督师大旗、尚方宝剑、印绶等全都丢的干干净净。谁想到就是这么个人,临了了面对李自成的时候却坚决不肯投降,还能干出这种足以载入英烈传记的事迹呢?
方愈解释说:“其实他也不算是自己逃跑的,应该是被部下裹挟,就是保定总兵杨德政,副总兵刘……刘什么的这些人,他们是怕丢了主帅回去不好交代。至于汪乔年和傅宗龙之所以会被坑死,是因为他们空有一个督师的名头,实际手下没有什么兵力,也没有哪个总兵、副总兵直接对他负责,自然也就没有人去‘裹挟’他了。”
“也是,如果他真是个软骨头,孙传庭也不会费力去保举他了。”潘老师似在自言自语,紧接着又问方愈:“那你到底救是不救杨文岳?人家现在都求上门了。”
“救是当然要救他的,哪怕不为了他个人,他手下还有四万人马,另外还有在路上的十几万人,他们这次会输的很惨很惨,死十万人那是最少了。”方愈回答的很肯定。
“还有开封城里有几十万人……”潘老师也轻声提醒到。
“嗯。”
母子两各自沉默了一会,方愈知道潘老师于心不忍,他终于有些抓狂道:“可是这件事却有些麻烦!”
“你知道吧,孙老抠其实也赞助了杨文岳一百万两白银,但杨文岳最后拿到了多少呢?只有十五万两!连到我们这里买几支火绳枪都抠抠索索的,他本来是在兵器部订了四千支火绳枪,后来又改成一千支,剩下的都换了生铁和粮食。其余的八十五万两去哪里了?去开封的其它部队应该也能分到一点,但肯定少的可怜!起码有一大半就这样被生生的‘漂没’了。我们确实能够拿出很多白银和粮食来赞助他们,但就怕这些东西到不了士兵手里,说不定到时候打仗的人该饿肚子还得饿肚子,该打输的战争还是会打输,只有上边的那些个文官、武官捞了个脑满肥肠。”
潘老师出主意道:“那就不给银子,光给粮食行不行?”
方愈摇头:“不行的,粮食他们也能给你卖掉,我听庞天德跟我说过,他们不光敢卖军队的粮食,就连火炮,铠甲什么的都敢卖,到了检数的时候就用木头炮替代,用没有铁片的棉甲、甚至是纸甲凑数额,只要好处给足了,检数的官员也权当不知道。”
潘老师听了简直都被惊到了。
明末官员的腐败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怎么也想不到会到这种程度,火炮、铠甲,这都是些打仗的的东西啊,把这些东西卖掉了打仗怎么打的赢呢?打不赢就要亡国,亡了国对他们也是没有好处的吧,起码他们自己会受到死亡威胁,还有赚的那些黑心银子,真的能够保留下来吗?
“那银子不是孙传庭给杨文岳的吗,杨文岳自己不好好好留着给自己做军资,怎么会被别人拿走那么多?”
潘老师在惊愕过后,又想到这个问题。
“孙传庭和杨文岳不一样,孙传庭是自己招兵,自己练兵,他怎么花银子是他自己的事,崇祯心里不舒服,但不会和他撕破脸,毕竟孙传庭练好了新兵,救的也是他朱家的天下,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可能也怕孙传庭被逼急了会造反……朝廷里那些人当然是想分银子,但孙传庭不肯给把银子交国库,他们除了放嘴炮骂人,并没有其它办法;
杨文岳他不一样,他手下的兵是直属于朝廷的卫所兵,钱粮发放必须要经过兵部(五军都督府还剩下一点监督权或者说分润权),再从兵部分配到地方府库,这其中就已经经过了好几道剥削。杨文岳他不能自己掌握这笔银子,他也不敢!否则他这个保定总督就做到头了,他这个总督有统兵权,有练兵权,但在钱粮分配这方面他的话语权并不高,可能还不如一个监军说话管用。”
“我说的麻烦还不止这一个。”
方愈抓了抓头发,纠结道,“哪怕这些官员在一夜之间改了性子,全都变成了海瑞,变成了道德模范,我还是不放心把银子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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