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那你说,当年换了是你,你除了这句话之外,还敢说什么?”
妈妈好半天才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他闭着眼也感觉到了母亲的伤心:“好,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如果我爸他不在了,你终于忍无可忍了,对不对?你说,你到底要她还是要我和孩子?”驾驶座的爸爸不说话。
妈妈又说:“好,那你是要她了。”爸爸还是不搭话。
妈妈“哼哼”地笑了笑:“你以为我爸走了,李哥出了国,我就拿你跟那个狐狸精没办法了,是不是?我绝对不让她好过。”
啪的一声,爸爸打了妈妈一个耳光。
祝安平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江澄溪抬头瞧他,只见他侧着脸,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好一会儿才继续:“GILBERT只知道妈妈的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了他的脸上,他脸上湿漉漉的一大片。爸爸妈妈吵得这么凶,他第一次听到看到。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不一会儿,妈妈低头吻了吻他,然后推开车门……”
随即,GILBERT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和一个尖锐的刹车声。驾驶座上的爸爸发出凄厉的大叫声:“不!不!”
GILBERT趴在车窗上,看到了地上长长一条血痕,在车灯的照射下,触目惊心。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
GILBERT目睹了他母亲的死亡。从此以后,他受了刺激就变得自闭起来……
祝安平没有再说话,屋子清清静静的,仅有电视里头热烈或夸张的广告声在空气里流动,越发将屋子衬托得静寂。
江澄溪无限唏嘘:“那后来呢,这个叫GILBERT的孩子好起来没有?”
祝安平好半晌才轻轻地答:“好了。”
江澄溪如释重负地微笑:“那就好,不然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祝安平怔怔地抬眼看着她,黝黑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数不清的海底暗礁。江澄溪又察觉到了那种说不出的幽微怪异。可不过数秒,祝安平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轻轻侧过脸:“江护士,我觉得有些倦,想再睡一会儿。”
江澄溪知情识趣地道:“好,祝先生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铃叫我。”
直到江澄溪交接班,祝安平一直没有按铃。
隔了一天上班的江澄溪敲门进入祝安平病房的时候,微笑问候:“早上好,祝先生。”祝安平照例是微微颔首,表情也一如往常的淡淡然。
一切都一如往常。
不久后,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江澄溪所在的这个楼层按惯例在中秋节的前一晚举办了一个中秋活动,所有的医护人员和疗养人员一起过节日。
今年举办的是一个自助餐会,如有人愿意,还可以上台做即兴的表演。
虽然布置得颇为简单,但大家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特别是老人们,个个乐得笑开了花。
很多老人都有让人惊艳的才艺,3号房间的傅老先生演了一段京剧《马嵬坡》,15号房的周老先生吹奏了一曲萨克斯,2号房的钱老太太弹奏琵琶。吕老太太和周老太太合作,演唱了《敖包相会》,一搭一唱的,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江澄溪端着碟子,慢悠悠地吃了一份蛋糕,微笑着环顾一圈,没瞧见祝安平。按他那万事不起波澜的性子,不在是正常的。要是出现的话,倒是让人大跌眼镜了。
这些日子,江澄溪偶尔回忆起祝安平生病的那个夜晚,想起他对她讲述自闭症儿童GILBERT的故事,每每有种不可思议、不真实的感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那晚的一切仅仅是自己做了一个梦而已。梦醒了,一切都消散在了阳光下,不见丝毫踪迹。
耳边传来了安星清清脆脆的播报声:“请大家热烈欢迎我们的美女护士于爱陌小姐上台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舍不得忘记》。”
这首歌并不有名,江澄溪从未听过。于爱陌的嗓音磁性沙哑,淡淡忧伤,配上动人的旋律,一丝一缕地缓缓送来:
以为会把你忘记
其实只是忙到没空去想起
一旦周围的环境变安静
想念入侵
都来不及防御
照片静静躺在抽屉
始终为你保留心里的位置
……
嬉闹欢悦的四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般的窒息,那静静的旋律、寡淡的歌词仿佛是支利箭,嗖地插入心脏,叫人痛不可抑!
江澄溪搁下了手里的瓷碟,缓缓退出了房间。
就因为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首歌,简简单单的几句歌词,叫她又想起了贺培安!
每每这么猝不及防!
黑洞洞的湖面,只有灯光照射处是灰蒙蒙的一片。原来她一个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医院外的湖边。
她软软地跌坐在湖边长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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