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胡楂的军人让他出来一下。他走出门时,军人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他跟在军人身后。
大墙西南部,离单身牢房一百多米远处是一丛丛竹子和松树,它们掩映着一幢紫红色的二层小楼。他们走进大门时,笔直站立的卫兵向军人打了个敬礼。厅内地面洗得很洁净,空气似乎也清新凉爽。往左拐是铺了浅灰色地毯的走廊。在一扇棕色小门前,军人小心地敲了几下,门开了——开门的竟是那个戴船形帽的大眼睛女军人,他不由得啊了一声。
他们耳语几句。接着那人到里间屋里待了片刻,退出,离开了。女军人微笑着看看他,示意他到里间去。
还没有迈步,宁珂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干咳。他像被钉在了那儿。“珂子!进来……”
宁周义端着一杯茶出现了。宁珂第一眼就看出了叔伯爷爷满脸疲惫。一步一步挪蹭进去,不知怎么就坐在了一张深蓝色的沙发上。
叔伯爷爷也坐了,只是喝茶,并不看孙子。
“阿萍奶奶……她……”
“她不知道你的事情。知道了会哭的。你明白,她为你流的眼泪已经太多了,该让她歇一歇了。”
“我和綪子……我们一直想着奶奶……和爷爷……我们准备蜜月之后尽快回省城。”
“唔。会这样吗?你一直是很忙的,比我想象的更忙。你有了自己的大事情要做,爷爷和奶奶比较起来就不重要了。”
“……”
“走自己的路吧,不要把宁家也拖累进去。宁家也不拖累你——你任何时候都要记住这句话……”
“爷爷!我……”
“你可以做‘副政委’。这个头衔在我看来够怪的了,也很滑稽。不过它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说蜜月之后就要携綪子看我和奶奶,来得及吗?如果不是我早了一步,你现在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宁珂闭上了眼睛。他毫不怀疑爷爷的话。他感到惊讶的是对方把自己的身份全搞明白了,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一些事情……“你对堂叔说过我希望宁家有更多的枪吗?”
宁珂仍然闭着眼,但点了点头。
“孩子,这太过分了。我再说一遍:你可以做你的事情,但不要把宁家拖累进去。宁家不会有下场的。”
宁珂好几次想大声呼喊一句,但都忍住了。
宁周义在屋里踱步,高大的身子晃来晃去。他不时抬头遥望窗外,长长叹息。“你明白,我这次是来领你出去的。我想告诉你,我这样做并不体面——我不过是太自私了,太自私了……你什么也没有讲,我知道你不会讲的,你与那个‘学堂先生’不同,他什么都讲了,他们还是没有免其一死……”
宁珂腾地站起来:“真的?”
宁周义点点头:“他们把他杀了。当然这样做也太过分。告诉你吧,历史就是由一连串过分的事情堆起来的,这不值得大惊小怪。”
宁珂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在这个时刻,他对叔伯爷爷半点感激都没有。多么寒冷的夏日啊,冻得人浑身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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