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阁老不让你唱的?”萧扶光又问,“他不让你唱,你不唱就是,作甚还要来?你如今也不缺什么了,何必呢。”
萧扶光顾全香姐儿颜面,未将“何必轻贱自己”说全。
可香姐儿却是懂的,自嘲道:“有些话说与郡主听,郡主也不会懂——你有多少人修十辈子都修不来的出身,又有赛过皇帝的亲爹,有什么事能令你烦忧,站在山尖顶上的人哪里知道泥里打滚的人是什么命?”
萧扶光双手搭在膝头,目光灼灼盯着她:“你怎知我站在山顶看不到别人的命?”
香姐儿眼波流转,明明是一站一坐,自己高出她一截,可坐着的那人肢体舒展,是练功好些年都没有的派头。
香姐儿道:“我有不得已的缘由。”
萧扶光不大喜欢她,也并不想知晓她来此地的缘由。可再想想司马廷玉,若是他听闻自己父亲的宠妾来为商贾献唱,岂不是狠打他的脸?
萧扶光又问:“你有什么缘由?不妨说来听听。”
香姐儿睨她一眼,看了看日头,想是时间还早,便有说与她听的打算。
可香姐儿就是香姐儿,干什么事儿都要惹人烦。
于是香姐儿道:“郡主叫声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这句话萧扶光似乎听她说过不止一次,好像也同司马廷玉说起过。
果然,香姐儿又提醒:“郡主日后要嫁给廷玉,我是阁老的小夫人,所以…”
所以同司马廷玉所说跟同自己一样,想要听别人叫声“小娘”?
“我只一位母亲,她出身百年望族,与我父王鹣鲽情深。生前荣耀显贵,逝后位列仙班。想要我说那俩字儿,你还是先掂量一下自己受不受得起。”萧扶光说罢便起身欲离开。
一阵香风袭来,险些呛得萧扶光晕过去。
“你跟廷玉一样的臭脾气。”香姐儿又笑,“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知道,逗你们呢,瞧给急的。我走了,回见。”
萧扶光停下脚步,看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这才发觉她约摸是饮了酒,香气太盛才盖过了酒气。
萧扶光一把托住她的胳膊,问:“他们还灌你酒了?”
香姐儿摆摆手,想挣脱却挣不开,索性倒进她怀里。
“这位檀老夫人,我认得的。”香姐儿眯着眼道,“我们班子也在北方一带来回窜,来过济南好几次,每次都要来檀家待上几日。”
“怎么,还将这儿当家了?”萧扶光忍着酒味儿,将她扶到自己躺过的地方坐着。
“谁生下来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呢。”香姐儿抓着那一把狗尾巴草,闭着眼说,“我只知道我是被人丢在装戏服的箱子里的弃女,你说,谁家父母生了女儿会将她扔进下九流行当里?哪怕将我掐死也比卖唱的强。”
萧扶光略一思索,问:“会不会,你的父母本身就是…”
香姐儿睁开眼,拿起狗尾巴草挠
她。
萧扶光偏头打了个喷嚏。
“真聪明,叫你说准了!”香姐儿笑着笑着,又耷拉下了脸,“师姐昨日同我说,在我被捡来的那一日,戏班子里的一位师叔投了河。这事儿在那时闹得大,是以这些年都不曾提起过。如今见我傍上阁老这棵大树,总算能说与我听了。”
萧扶光一怔,又问:“那位投河的师叔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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