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按了下肚子——他胸口疼。
往前走了几步,宋玉章看到了聂饮冰。
熟悉,但又相当陌生的聂饮冰。
一身草绿制服,腰间已系好了棕色的武装带,配枪马靴,手上端着个帽子正要戴。
他看上去是个全然的军官形象,而且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青年将士。
聂饮冰也看到了宋玉章,他平静而毫不讶异道:“你来了。”
宋玉章不知怎么,心中异常平静,“聂茂说,你要上前线?”
“是。”
“为什么?”
“这里没我能做的事。”
“没你能做的事?”
聂饮冰“嗯”了一声,他重复道:“没我能做的事。”
宋玉章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手向旁一指,“矿山谁管?”
聂饮冰不说话,宋玉章又追问道:“兵工厂谁管?”
聂饮冰依旧是不说话。
宋玉章道:“说话!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聂饮冰凝视着宋玉章,他依旧是不发一言,只是双眼散发着微微的亮光,宋玉章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沉默的反问——“你留我,就只是为了让我做这些事?”
其实宋玉章心里是很清楚的,聂饮冰对这些事毫无兴趣,他只是不得不去做,聂饮冰喜欢打土匪,打土匪也是退而求其次,他是军官学校班上的第一名,最想做的事是什么,难道还不清楚吗?
上一回,聂饮冰要去运矿,宋玉章将他拦下了,这一回,还要拦吗?要再拿什么拦?亦或者说,还该拦吗?
宋玉章扭过脸,避开了聂饮冰的目光,“要去哪?”
“业阳。”
“业阳?”宋玉章扭头,又是捂了下肚子,“那地方现在已经打成什么样了,你去业阳?”
聂饮冰很简洁道:“张常远去了业阳。”
宋玉章微微怔了。
聂饮冰平铺直叙道:“张常山给我发了三封电报,只要我同意,过去就是师长。”
“师长?”宋玉章道,“师长有什么用?你死了管你是什么长!委员长也没用!”
“死了的没用,活着的有用。”
“你觉得自己一定能活?”
聂饮冰漠然道:“我不怕死。”他盯着宋玉章,“我怕活得没有意义。”
宋玉章说不出话来,他微微低下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聂饮冰这段时间很少来找他,他隐隐就有些预感了……也不是,他和聂饮冰一向都是很少见面……就这样把聂饮冰困在海洲,活着困在他的身边,到底为了聂饮冰好,还是为了他自己?谁能为谁的命负责?谁能为谁的活而赋予意义?就算他用自己强留下聂饮冰,这样又到底有什么意义?
宋玉章心思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留过一次聂饮冰,不该再这样了。
他有他的路要走,聂饮冰也有聂饮冰的路要走。
宋玉章道:“好,那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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