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看向静慧,问道:“师太,你瞧史大姑娘和源哥儿的命格合不合?”
静慧暗暗好笑,面对卫太太暗地里给自己使的眼色,微微笑道:“今日未见二公子,却是推算不出。”目的达到,她就不能不依不饶了,须知过犹不及,真说卫源和史湘云相配,定会惹恼了卫太太,对日后的走动不好。
卫太太松了一口气。
卫母下达此命令,卫太太纵使满心不服,也不敢不从,择日就携带礼物去向史鼐夫人致歉,言语之间自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了旁人头上。
史鼐夫人勃然大怒,冷笑道:“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至于说谁不知好歹,作为亲姐姐的卫太太心中了然,苦笑道:“我的一片苦心又有几人知道呢?世上又有几个千金小姐比得上史大姑娘?一丝儿不妥都挑不出。罢罢罢,谁叫我不是亲娘呢,纵使我好心,也都当成是坏的了!”
史鼐夫人顿觉同病相怜,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次女湘霓亦非自己所生,乃是原配夫人的长女,比湘云小一岁,自己教导她几年,颇知感恩,史家内囊羞涩,不设针线房,都是娘儿们带着身边的丫鬟仆妇缝衣制鞋,湘霓从未抱怨过一声,年纪小小的就苦练女工。哪里像史湘云既读书习字,又学针黹女工,出门应酬在家理事自己没有一样不教导她的,偏她到了荣国府,虽未明说,却也时常透着自己怠慢她的意思。
姐妹二人各知对方的苦楚,不由得相对长叹,一个觉得侄女不省心,一个觉得继母难做。
两家议亲之事并未瞒着外人,颇有几家得了风声,更别提当事人了。如同卫若兰知晓家中给自己说的是史湘云,史湘云也早早从婶娘口中知道卫若兰,王孙公子,才貌双全,早早就得了祖父留下的大批财物,她心中十分中意,也觉自得,哪里料到就快定亲的时候了,卫家忽然反悔!史湘云只觉得没脸,偏生她向来身体康健,气怒之下也未曾病倒。
卫若兰却是神清气爽,终于不用天天想着自己未婚妻订婚后各种洒脱不羁的举动了。得到的记忆里无数人欣赏史湘云的才思敏捷、豪爽侠义、心直口快、天真烂漫、不拘小节、明媚豁达、风流倜傥、善良坦率,他偏偏不喜欢。
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替自己谋得婚姻自主的权利。
今日躲过了史家这门亲事,十六岁以后呢?祖母有了春秋,若是不在了,自己的亲事依旧捏在继母手里,说不定人品性格较之史湘云更差。
许是受了记忆里无数书籍说法的影响,卫若兰和父母本就淡漠的情分愈加稀薄了。
他一边苦学得到的武功秘籍,一边抽取记忆里值得自己学习的东西,忽然冯紫英等人来约他去给贾政祝寿,他方想起日子已经到红楼梦中贾元春封妃的时候了。
没有林如海替荣国府还债,贾元春还会封为贤德妃吗?或者,贾元春的封妃并不是因为这笔还上来的银子,而是神秘的秦可卿?可是卫若兰悄悄打探了许久,甚至用上了祖父留下来的人手,查来查去秦可卿就只是秦业的女儿,为儿女计,秦业连她的出身和乳名都瞒得严实,世人都当秦可卿是秦业的亲生女儿,完全配得上贾蓉,贾家也没人知道秦可卿的身世和乳名,而秦可卿之死也是因为被人撞破了她和贾珍的私情。
卫若兰带着疑惑和冯紫英等人去给贾政祝寿,只见宁国府和荣国府两处府邸摆酒唱戏,热闹非凡,官僚清客下人一行一行地拜寿,果然是当家老爷的做派!
酒过三巡,果然见到夏守忠来宣贾政觐见,惶惶之下,酒席既撤,贺客皆散。
宝玉前来告罪,卫若兰笑道:“许是喜事也未可知。”说毕,遂和冯紫英、韩奇、陈也俊并柳湘莲等人出了荣国府,另行觅地吃酒。
不多时,就听下人回禀说荣国府传了喜信儿出来,说他们家的大姑娘因才孝贤德,晋升为风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宁荣二府里凡是有官爵品级之男女都已经按品级大妆,进宫谢恩去了。
第009章
卫若兰右手一颤,酒水几乎溢杯而出,幸亏他最近武功大进,很快就稳住了,杯中水波静止,然后他假装惊讶地看向报信的下人,问道:“荣国府的大姑娘被封为贤德妃?可曾打听到其他?”他想问元春是什么原因被封为贤德妃,后来想到此时朋友俱在,寻常下人未必能得到消息,遂掩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问题。
那下人答道:“宫里封了好几位娘娘的位份,吴贵妃、周贵人等等,贾家的娘娘位份最高,封号贤德,但吴贵妃也是贵妃,同时当今圣人允许诸位娘娘们回家省亲。”
在座的冯紫英柳湘莲等人听了,面上均露诧异之色,齐声道:“怎么如此突然?”
突然,任是谁听到消息都这么觉得。
他们这些和荣国府都是经常来往的世交,谁不知道元春说是因贤孝才德选入宫,然女史就是女官,虽有品级,仍是宫女,不过地位和俸禄略高些,比宝玉大十岁的她已经有二十出头了,再过几年就该出宫了,却在这时被封为嫔妃?
年轻娇嫩的时候没有出头之日,如今难道是大器晚成?怎么想怎么古怪。
见下人一脸茫然,摇头说不知,柳湘莲自斟自饮,连喝三杯,笑道:“理他们作甚,和咱们不相干,明儿去道一声喜就是。只是,宁荣二府本已十分猖狂,尤其是宁国府里头没一处干净的地方,有了这样的靠山,岂不是愈加恣意妄为了?”
卫若兰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咱们知道这个道理又如何?难不成还跑去宁荣二府的当家人跟前说道说道?不把你当疯子撵出来才怪!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事,你酷爱串戏也就罢了,咱们兄弟吃酒时你只管顽,何必去那宁国府登台?那些子人最没个眼力见,见你模样儿好,年纪又轻,说不得就当成优伶作践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宁国府又脏又乱。我恍惚听说,你哪一家做寿时串戏,叫珍大爷的小姨子看上了,是不是有这件事?”
他记得话本里尤二姐说尤三姐五年前看上了柳湘莲,根据话本里的时间算算,此时已经发生过了,而柳湘莲年纪和自己相仿,彼时不过十二三岁罢了。
“你从何处听来?哦,是了,前些日子确实有人过寿我串了一出戏,好似是珍大爷岳母的老娘,珍大爷的岳母和两个小姨子确实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珍大爷的小姨子是什么人,落在珍大爷父子两个手里能有什么干净可言?我便是不娶个绝色,也要娶个清白女子,如何会和他们有瓜葛。”柳湘莲先是诧异出声,随后瞪大眼睛,一脸愠色。
卫若兰不以为然地道:“我恍惚听过这么一句,提醒你罢了。想一想那府里的为人,说不得四五年后珍大爷父子两个耍得厌了,又寻不到熟人可娶,见你一无所有,果然要将之许配给你,还让你感恩戴德。与其等到那时候如此辱你,你不如想个正经营生,趁机大赚一笔,好好地弄一份家业,早早地定下个好女子,免得到时候生出些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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