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府的气温就像是涨不上去的工资,值完夜班之后从医院里出来因为一晚上没有睡好觉,更感觉冷。
寒风萧瑟,比骂人恨铁不成钢的导师的嘴还让人心冷身体冷。
她今天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去医院外面的花店买了一大束康乃馨,拿出手机付钱的时候,看见了魏枞应昨天给自己发的消息。
是比赛完的庆功宴视频,视频以小窗口的形式自动播放着。
时筠没有点开视频,放大看,而是直接无视了那条短信,也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复。
买完花之后,她折返回了医院,抱着花去了三楼。
按照记忆中的病房号走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正在输液的卓汇,他比自己年前看见时还要没精神,躺在床上吸着氧气。
他的病床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时筠走进去后,朝着床边的女人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女人抬头看向时筠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认出是自己之前的邻居:“是时筠?”
时筠将手里的花递过去:“是我。”
女人客气了两句:“怎么还买花来?太客气了,你来阿姨这边坐,这边有椅子。”
卓汇有些没精神,话说声音也轻,等时筠坐下来,费力地扯出一抹笑容对着时筠:“你来了?”
卓妈妈把鲜花插起来,放在了床头柜上。又洗了一个苹果给时筠:“前两天贺睢也来了,他说是过年的时候听你说小卓在住院,所以他过来看看。真是谢谢你们了,我们家都搬走了那么多年了,你们还来探病。”
时筠接过苹果没吃:“以前小时候总是相互串门吃饭,阿姨你也没有嫌弃我们总去你家蹭饭。”
听到时筠的话,卓妈妈跟着笑了笑,只是为了儿子的病,这么多年来她操心伤心,头发已经白了不少,看着一点也不像个只有五十岁的人。
或许是这么多苦难压着他们家,时筠见她笑起来都泛着苦涩。
卓妈妈:“就几口饭而已。”
时筠和卓妈妈聊着天,卓汇就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卓妈妈知道了时筠这学期上临床,说有空让她过来陪卓汇说说话。
躺在病床上的人这才开口:“老妈,你刚不是还说要去超市买东西吗?正好时筠现在在这里,你去买吧。”
等目送着卓妈妈离开,时筠回头看他,卓汇慢慢抬起瘦弱枯槁的手,指尖指着一个方向,是他枕头下面。
时筠将手里的旁边放到床头柜上,手伸进去,是一部手机。他告诉了时筠手机的密码,让她点开相册,里面有一张照片,大概是好几年前拍的了。
照片上的人脸颊上还有些肉,看上去精神也比现在好。
卓汇:“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时筠隐隐猜到是什么用途。
“你帮我劝劝我妈,我真的不想再这么拖下去了。”他挂着留置针的手,突然抓紧了时筠的袖子,眼泪从微红的眼角滑落,眼泪落入针织的毛线帽里,“我也想好好活下去,我也不想死。”
他知道生命宝贵,也知道有个词叫作‘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当一个人已经没有办法去享受生活的时候,当他苟延残喘,每三周都要接受痛苦的化疗时,这种时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感觉自己身体就像是一株养不活的植物。
他也好想活下去。
也想求求上帝救救自己,但看着爸妈为自己操劳担心,他总觉得自己每天早上醒来都是一种错误。
时筠作为一个学医的人,她当然知道卓汇这个病的情况,他只是靠着不断烧钱去吊着一口气。
但是她做不到去劝说他妈妈放弃治疗,虽然知道他迸发出求生欲也只是使得他自己更痛苦,但她没有办法。
卓妈妈还没有回来就有护士做picc置管的护理,卷起袖子露出仿佛只有骨头的胳膊。
将胶布从皱皱巴巴有些干的皮肤上,时筠听见他痛苦的哼声,连表示疼痛都有气无力了。
直到护士掀开他的上衣,露出他身上的胃管的时候时筠走到外面去等待。
人靠着医院的墙壁,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站了没一会儿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头,是买完东西回来的卓妈妈。
她看见了病床边的护士,有些哽咽,但是安慰时筠:“我以前也看不得这些画面,现在看了还是跟着身上都肉疼。”
时筠将手搭在卓妈妈抚着她肩头的手上。看着她灰白的头发,总觉得什么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不敢放弃,我就怕万一哪天我们放弃了,结果没多久就出现了特效药,万一我们小汇坚持一下就能等到呢。”
时筠知道卓汇的身体状况,知道生命的脆弱,当然更知道卓妈妈口中的特效药能出现的可能性是有多渺茫和不切实际。
时筠开始经常去三楼看望卓汇,他还是那样,有时候状态挺好能和她聊很久的天,有时候就像一个玩偶一样躺在床上,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痛苦,是一个常年被病痛折磨的脆弱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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