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浦大狱的牢房里,坐在干草上的流芳抱着膝盖无意识地把头埋在双臂中。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下了这样的结论:她不是个好女人。
当初,如果不是那么决绝地斩断了对顾怀琛的情,多走几步,或是在原地等他,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那许多的恩怨纠缠;
后来,如果不是爱上了容遇,老韩王不会因她而死,容遇也不会为她历尽磨难。
闭上眼,便似乎浮现出顾怀琛那已经失去了呼吸和温度的脸,然后是容遇口吐鲜血苍白如纸的模样……她的心骤然地痛了起来,像被锋利的刀刃绞过一般。
对他说了那样狠的话,明知道那是他的死穴却偏要刺上一剑。他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面前的饭菜已经冰冷,被关进来大概有五六天了,可是没有人来看过她,女牢头每天只是放下饭就走,任凭她自己自生自灭。她不知道容遇究竟怎么样了,她的心总是悬着,空洞得有些可怕,有时会胡思乱想到他到底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而皇甫重霜根本不打算让她知道,更不可能让她见他一面。
这样的想象和认知让她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然而她又很坚定,她不愿意告诉皇甫重霜更多的关于懿君的消息,后宫不一定会毁了她,可是她会赔上一生的自由与快乐的。
她不忍心。
懿君是朋友。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同性中也只有杨懿君对她,是由始至终地真心相待。
她只能冒险一赌,赌皇甫重霜对懿君的情意,赌他会为了她悬空后位,不敢堂而皇之地处置自己;
她同样也在赌容遇对她的宠爱,不会让皇甫重霜真的杀了自己。
“有人来看你!”女牢头丢下一句话便避开了,流芳迷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看云白嫩的手紧紧地抓住牢房的柱子,眼睛通红地看着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喊了她一声:
“妈妈,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流芳心里一酸,眼泪差些就要掉下来了,对看云身边的楚静风大声说道:
“阿风,谁让你带他来的?!快把他带回去!”
楚静风看着流芳,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说:
“流芳,你也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很见不得人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事情?有这样帮人的吗,连自己的丈夫儿子都不要了!难怪阿遇生气,这一回,的确是你错了!”
伸出手去摸了摸看云的头,她低声问:“阿遇,他还好吗?”
楚静风淡淡然地说:“还死不了。不过,要是你还是那么任性倔强,我相信他即使还不用到地府去报到也会短寿几年。”
楚静风从来没用过这样冷嘲热讽的语气对流芳说话,看来这次实在是生气了。流芳又是一阵委屈难过,讷讷地说:
“那些话,是气话。我不是故意害他伤心的,谁叫他……”谁叫他那么腹黑,明明对她做的事情了如指掌却故意装作不知,不闻不问,顺水推船,借自己的手杀了顾怀琛?
再是无男女之情,顾怀琛也是顾府唯一的儿子,也是她顾流芳的哥哥。
她怎么可能当作事情没有发生过?
“这几天繁都发生的事情,我想我该告诉你一声:就在你被关进这里的头一天晚上,学士府传来讣告,顾学士得知顾怀琛死讯,受不住打击而倒地猝死,两日前已经下葬。皇上乃念顾学士一生为西乾贡献良多,赦免了顾府上下一干人等……”
流芳的脸倏地变得惨白,呆呆地跪下,大脑中一片空白。爹爹去了么?那个总是慈爱地看着自己叫着“六儿”的人已经不在了?
“妈妈——”看云伸手进来拉扯着流芳的衣袖,她回过神来时眼角已经冰凉一片。看云的小手指一下一下地抹去她的泪水,一边担心地说:
“你为什么哭了?哪里痛了?”
流芳握住他的手,垂下眼帘,却不期然看见他白皙的手腕上绕着两圈熟悉的物事,竟是血菩提!她急急地问看云:
“看云,这是谁给你的?”
“是爹爹,哦不,是舅舅。”看云挠挠头说:“妈妈,爹爹不许我再叫他爹爹了,他说他是我舅舅,是真的吗?”
流芳惊讶地望望楚静风,楚静风脸色平静,她对看云点点头,说:
“是真的。看云,舅舅是什么时候对你说这话的?”
“你不见了的前一天晚上。我见到爸爸去了东苑,我悄悄地跟着,后来被爸爸发现了,他差些就要打我屁股,幸好舅舅求情才免了皮肉之苦。舅舅还说,他不是我爹爹,你和爸爸才是我的亲生父母。舅舅还说,要我替他多疼爱你一点,要听你的话,他以后才会回来看我。这珠子,就是在那时候给我的。”
这样的逆转让她忽然有些承受不住,心中的悲喜大起大落。容遇去找顾怀琛?他跟顾怀琛说了什么?她猜不到,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容遇并没有如自己想象那般借由自己的手杀了顾怀琛。
楚静风见到流芳似有所悟的神色,不禁轻叹一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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