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一看小儿子生气了,脸上立即转换上了慈祥亲切的笑容:“栋儿,你别跟这个野丫头一般见识。娘这就去买。”何氏也不指使杜朝南了,自己进屋拿了钱买酒肉去了。
“哼。”杜朝栋扭过脸来不屑的冷哼一声,杜朝南一脸尴尬:“朝栋,这……”他想解释又无从说起。
“瞧你们那小家子气样儿,没事别出来瞎晃悠,省得丢我的脸!”杜朝栋甩下这句话转身走了。杜朝南脸色青白交错,心中凉意森森。杜朝南比杜朝栋大很多,再加上他又没儿子,所以对杜朝栋有着兄长和父亲的双重疼爱。家里要供杜朝栋念书,两个哥哥表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没少议论,每回杜朝南都拿话劝他们。但如今这个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弟弟却嫌他们一家小家子气,嫌他们丢人!他怎能不感到心寒?
“爹,你别难过,你不还有我们吗?”方宁赶紧劝父亲,方氏等人也出声相劝。
方氏看了看丈夫,忍了忍,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爹,老四这回着实让人寒心。咱们节衣缩食的供他念书,就换回这个结果?咱一家咋就丢他的脸了。”
杜朝南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杜方宁在旁边看着爹娘的互动,最近方氏已经有所起色,如果能把父亲拉到自己这条战线上,他们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斗何氏这种经验丰富脸皮厚的极品,绝不能靠她一人战斗!
“爹,你平常听过戏没?”
杜朝南怔了一下,心不在焉的点头道:“小时候听过。”
方宁搬了个小凳子在父亲面前坐下,侃侃而谈道:“我最爱听戏了,我觉得戏里有很多道理。有一回我听到戏文上说,父母对子女不能纵容溺爱,不然就是害了他们。”
杜朝南点头:“是这道理。”方宁要说的可不是这些老生常谈。她准备先抛块砖头,再引块玉出来。
于是,她纵深问道:“爹,书上说,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这话对吧?”
“书上说的当然对了。”杜朝南勉强笑了笑,毫不迟疑的答道。
“那当父母的也不是圣贤,他们有时也会犯错,对吧?”
方氏把针贴着额头抿了抿,抢先接道:“当父母的当然会犯错。”
杜方宁笑吟吟地看着父亲,用清晰平静的语调抛出自己的结论:“爹,那你说子女要是知道自己的爹娘在犯错,是装作看不见呢?还是指出来不帮着他犯错好?”
“这……”杜朝南脸上闪过一阵惊诧。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
这时,方宁又换上了一副沉重的语调:“爹,今天我走在村子里,有很多人都在议论我爷奶,唉……你说我奶他们以前也不是这样,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还有人说,都是因你和我娘太孝顺了,什么都听我爷奶的,把他们惯成了那副脾气。”这话说得杜朝南心中又是一动,他脸上流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难道说太孝顺也是错?
“……爹,你以后不能再跟以前那样了,我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一个妇道人家,生平没出过村子难免见识有限,我爷又不管事,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和我大伯二伯他们就得提醒着。否则,咱们一家人容易生嫌隙不说,外人也总议论我奶,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听着也难受。”
“……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奶好,你也别怕别人说你什么,为了我奶的名声,为了纠正她的错误,咱们什么也不怕。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人家说书的说了,‘君辱臣死,’同样的道理,父母受辱,儿女也会生不如死。为了父母,死都不怕,还怕坏掉名声吗?我奶她可能一时半会不承情,她只要是个明白人(她不承情就不是明白人),将来总会慢慢明白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难道就有害父母的儿女吗?”这个何氏,应该说天下的父母都这样,他们喜欢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大加干涉儿女的事情?为什么她不能反过来运用呢?这么做的确是为了何氏好。
方宁的小嘴一张一合,吧嗒吧嗒的说个不停,她深入浅出、循循善诱的给杜南讲了这么一通道理。夏宁和秋宁不由得停住了手中的活计,睁大眼睛认真聆听妹妹的演说,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是哪场戏唱的,她们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不多一会儿,何氏就挎着篮子回来了。
她一进院就开始指派众人干活:“金宁娘,学成娘,你们俩一个择菜一个洗肉,圆宁和冬宁出来烧火。”
又过了一会儿,何氏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人哪?都磨蹭啥!”这时传来了圆宁不甘不愿的声音:“娘,这么热的天怎么烧啊?我怕热。”夏宁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就她娇贵,谁不怕热啊。以前还不都是方宁烧火。”
说起烧火,这简直是杜方宁的噩梦,大热天,灶房又小又闷,两个大火炉烘烤着,每回烧火,她身上的汗水就不停过。每当这时,她都边烧火边做心理建设:就当蒸桑拿了,出汗排毒。如今她家的厨房四面通风,再加上又有几个姐姐爱护着,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生活中水深火热之中了。
灶房那边一阵喧嚷。这时,西厢房门外传来一阵踢踏声。
“夏宁,秋宁,咱奶让我来喊你们过去帮忙。”说着,不用人招呼,冬宁就撩起帘子径直走了进来。
夏宁假装很忙的样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没空,正做活呢,不就一个客人吗?你们几个还忙不过来。”
冬宁脸现不悦,她强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又耐着性子问秋宁:“秋宁你去呗。咱奶还请不动你们了?”
秋宁正在迟疑,夏宁就拿胳膊捅了捅她,不让她去。秋宁低头说道:“我也忙着呢。”
冬宁的耐性全失,不耐烦地出了口气,转头又看向方宁,方宁不等她开口,主动说道:“我去行啊,咱奶给我肉吃不,给半碗我就去。”她敢打赌,何氏连一块肉都不舍得给她。
“哧。”冬宁又气又乐。一张扁嘴险些没撇到耳后根去。她用一副居高临下的鄙夷口吻说道:“方宁,你咋越来越贪吃了?”
方宁也学着她的样子接道:“还不是跟你学的,你真让我烧火,我就趁咱奶不注意偷肉吃。把嘴烫起泡我也要吃。”这些都是冬宁干过的勾当。方宁一开口就直揭她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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