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听说薛家被皇帝申饬革了他家药材买办的差事;后来走通了忠安王的门路才重拾了皇商的差事,如今见着薛明义与忠安王世子桓译坐到了甄家的酒席宴上,璟轩便知道,在薛家与忠安王之间牵线搭桥的,大概就是甄家了。
如今甄家摆了这么一桌接风宴,多半是想做和事佬儿,想化解薛家和他与王祁二人之间的旧怨,至于桓译,对方上次做出那副姿态,拉拢的目的已然十分明显,只可惜被孙浩做下的蠢事搅了局,这次桓译又出现在甄家,看来还是未曾死心。
璟轩所料半点儿不错,甄家正是引荐薛家给忠安王的人,时候薛明义为了表示感谢,孝敬了甄家白银一万两之多,如今的甄家可不比从前,外表看着还是个庞然大物,内里实际的境况却也大不如前了,便欣然笑纳了薛家这份厚礼,与薛家的往来更是亲密了许多。
后来接驾的事情落实后,薛家又雪中送炭借给了捉襟见肋、银钱周转有些困难的甄家白银五万两,算是解了甄家的燃眉之急,甄家便许下重诺,这次一是帮薛家化解与兴安侯、林大公子的旧怨,二是寻机会在上皇面前为薛家美言几句。
甄家自己也明白,论起权势来,如今的甄家可不比当年,可依然被选作接驾的行宫,是新皇标榜以仁孝治天下,格外体恤上皇当年的老臣,这才选了甄家。薛家作为曾经受封紫薇舍人的人家,也可算是老臣,甄家在上皇面前也有说辞。
如今甄家、薛家与忠安王府可是坐到了同一条船上,薛家若能更进一步,与甄家也有好处,因此甄家才这般出力,促成此事。
席间甄家大爷一口一个贤侄,对璟轩与王祁格外的亲热,桓译更是把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失了他身为王府世子的身份,又显得万分的平易近人,谈笑风生,把最初还有些拘谨的柳伯韶等人都哄得消除了些芥蒂。
那薛明义更是如此,他长着璟轩与王祁一辈,但在席间却丝毫不拿长辈的架子,反而当中与璟轩、王祁两个赔罪:“素日我被猪油蒙了心,做下对不住小侯爷的事,虽赚了些银钱,到底昧了良心,我这心里也万分的后悔。圣上英明,罚了我这一遭,也是我的报应,反倒叫我心里面舒坦了不少,只是不能当面致歉,到底不能释怀。如今得了这个机会,才是老天有眼,还请小侯爷海涵。”
这一番话说出来,薛明义可算是低声下气到了极点,王祁心里再不舒坦,见身为长辈的薛明义如此做派,也只能化干戈为玉帛了,连忙笑道:“薛伯父万不可如此,多大点儿的事儿,小侄早就忘了。”
薛明义听罢脸上的笑容更甚,甄大爷也笑着说道:“如今大家都是自家人,从前的事可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是一家人,自然便没二话,不过老薛你可不能占孩子便宜,空口白牙的致歉可不地道。”
薛明义忙道:“这是自然,甄兄放心,我可不能仗着自己这张老脸占孩子的便宜。”
众人一笑,席间的气氛越发的融洽了,璟轩冷眼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群老狐狸,可真是做足了姿态。甄家既然下帖子请了他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也领了这一份情面,若是薛家足够乖觉,他虽然记仇,但也犯不着咬着薛家不放。不过,和一群老狐狸相交,可比与一群蠢货相交来的好,不是么?因而璟轩虽然没有表现得多么热络,却也没有泼冷水。
甄大爷其实对比是有些小小的不满,觉得林家的这位大少爷架子也略大了些,这还只是个庶出的,若是嫡出,岂不是鼻子都朝天了?不过甄大爷也知道林家一向以自居,清高得紧,这林璟轩还是个小孩子,有些小孩子脾气也算在情理之中,他倒也没必要合个孩子置气,因而也没表露分毫,这席上,可称得上是宾主尽欢了。
待酒席宴罢,众人各自回房,两旁无人,王祁才对璟轩说道:“真是麻烦,早晓得这般,还不如不来凑这个接驾的热闹了!”
王祁是庶民出身,历来只在那话本里读过皇帝南巡的轶事,好奇得紧,因而甄家一下帖子相邀,他便兴冲冲的来了,如今见又和薛家,甚至和忠安王牵扯到了一处,王祁心里面可是老大的不痛快。
“这薛家的老狐狸可是个能屈能伸的,千万不可小瞧了他,既然他表现得如此有诚意,咱们便接了他这诚意,日后说不定有大用。至于那个桓译,咱们先不必管他,若是能找到许家,到时候不仅是孙家,忠安王也讨不到好处,若是到时候桓译还像今儿这么彬彬有礼的,我便当他是个人物。”璟轩一笑,安抚了有些炸毛的王祁。
王祁如今外面看来圆滑了不少,也懂得了身为小侯爷的游戏规则,不过内里却还是当初那个一心为了认定的友人义气无双的书院小子,孙家三番两次的寻璟轩的麻烦,又做出草菅人命的俄式,王祁早就对孙家厌恶极了,那桓译不但和孙家有亲,璟轩还在他的船上出过事,因而桓译姿态做的再如何的足,王祁也不领情。至于当初曾经落井下石的薛家,就更不用说了。
两世为人,也难得王祁这样的朋友,如今在璟轩心里面,早把王祁试做自家弟弟一般无二了。
到了第二日,薛家便派人来请璟轩等人去薛府作客,柳伯韶等心里面明白薛家主要是为了璟轩与王祁,他们也不大想和薛家交往过密,因而都婉拒了,只璟轩、王祁两个去了薛家,王祁虽然心里面不情愿,但昨日在宴席上薛老爷做足了姿态,他若不去,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倒生事端。
才刚到了薛家门口,薛明义已然亲自到门口迎接,胖胖的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笑意,这薛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薛家这座宅院修的却很是雅致,从庭院的布局到室内的摆设都丝毫没有匠气,足见薛家的底蕴之深。
待到了薛明义的书房,他更是表现出了完全符合昨日所说的“诚意”,亲自拿出了一份姑苏城中西洋铺子的房契交到了王祁的手里。
“早年曾在姑苏也置办了些铺子,后来鞭长莫及关了许多家,只剩这一家因掌柜的是姑苏人,人又忠厚能干,我便留下了这家。如今我这老掌柜年寿已高,打算归家容养了,这铺子无人打理也是个憾事,说来也巧了,我听闻小侯爷有意做这行的买卖,才想着不如便把这铺子给了小侯爷,权当赔我之前的不是,还望小侯爷不要推辞才是。”薛明义一脸恳请。
王祁瞧了眼璟轩,见他笑眯眯的没反对,这才接过了房契,一看是姑苏城里有名的集宝轩,不由得一愣,没想到这姑苏城里西洋铺子中数一数二的集宝轩,竟然是金陵薛家的产业。他也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刚动了开铺子的心思,刚刚去海港那边活动一番,还没到找铺面、聘掌柜的地步,远在金陵的薛家便已经得到了风声,看来果然如同璟轩所讲,如今自己的身边,还真是无数个眼睛盯着,这些人一个个的只怕都是顺风耳、千里眼呢!
见王祁收下了放弃,薛明义心里面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他是个商人,讲究的有买有卖,之前空口白牙的,王祁说不再计较,可他心里面总归是没有底气的,拿了人的手短,如今王祁收下了东西,看来他们之间的恩怨是真的一笔勾销了。
而后薛明义又对璟轩笑着说道:“大公子这里,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从前家母在世之时酷爱听戏,因此还特为的采买了些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来家中教导,于内宅之中排演更为方便。后来家母仙去后,我是个粗人,不耐烦这个,贱内也不大喜欢,这家班便闲置了下来,因家母临去之前有过吩咐,叫我们好生对待这些女孩子,因而我便把她们按丫鬟的例安排了下来,只是心里面总有些不大如意,我听说大公子的梨春班如今可是江南的头一份,不仅这梨园功夫了得,便想着能不能在大公子面前讨个情,给这些女孩子安排个归宿,不知道大公子帮我这个忙?”
薛明义这话说的弯弯绕绕,明明是他要送璟轩几个才情俱好的戏子,却说的好像是要璟轩帮他天大的忙似得。不同于对王祁的直白,薛明义心里面明镜似得,王祁虽然是侯爷的爵位,林璟轩不过是林家庶子,但之前自家倒霉的根源名义上是欺负了王祁,内里恐怕是忠平王,乃至是当今天子给林璟轩出气。
林如海、林家的身份还没这个情面,但是他们这些人哪个不知道,这林璟轩的亲生母亲乃是当年与天子、忠平王关系亲密的衡阳郡主。若真论起血缘来,从生母那儿算起,当今皇上可是林璟轩的表舅!
甄家他们没把这位林家大少爷看的重要,是因为他们觉得,既然当今皇上标榜着以仁孝治天下,必是不可能做出干涉臣子宠妾灭妻、扶庶压嫡的事情来,不过薛明义却不以为然,明面上兴许没有,但是暗地里能给的好处可不足为外人道。
薛明义心里面门清儿,因而对林璟轩不可谓不用心,姿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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