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公主重金收买书生,让他们编一个话本,用来诬陷司礼监掌印?”
殿内终年燃着据说可以通神的香料,皇帝的身影在白纱帘幕后面,看不真切,连声音都是缥缈不定的。
密探跪在白玉台阶底下,他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九千岁拢着袖口站在一边,依旧看不出喜怒,幽幽开口:
“坊间传闻里,我早已经是个青面獠牙的妖怪,以人肉为食,用少女的血沐浴,再多这一件也没什么,可是……这谣言,不该攀扯到无辜的人身上啊。”
皇帝阴沉着脸,差不多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如他所料。
九千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夫人与我虽相识不久,却如前世故人,两心相系,若非许诺过要为陛下肝脑涂地,便该与夫人去阴间做一对鬼夫妻才是。”
又来了,他又来了!
皇帝默默调整呼吸。
自从那个叫小枝的宫女死了,这人隔三差五就要表现一下他和夫人感情甚笃,可惜夫人去得早……
类似的话听得太多,修身养性的皇帝都快忍不下去了。
想骂人,忍住!谁让自己女儿逼死了人家新过门的正妻!
是的,没错,直到现在,皇帝仍然认为小枝是个死心眼的倒霉姑娘,认为她是在皇家与九千岁的博弈之中被迫自尽的。
当然,他并不会觉得亏欠了小枝。
宫里养了她那么多年,要她一条命而已。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可恶,他贵为君主,坐拥天下,竟然被一个太监用一条普普通通的人命挟制住了。皇帝一阵气闷,又恼起没事找事的女儿。
他想起一个细节,当即问:“不是说有人在墙外胡言乱语,攀扯我儿毒杀了宫女小枝?造谣的人抓到了吗?”
九千岁慢悠悠地拱手:“回禀陛下,不幸逃脱,还在抓捕。”
皇帝盯着纱帘外面那袭瘦长的身影,窜起一簇怒火。
不幸逃脱?
他怎么觉得是压根没追过!
碰巧在旁边的内阁首辅成了他的嘴替:“是不幸逃脱,还是就地一换衣服,成了西厂的探子?这就只有咱们的千岁爷最清楚。”
“千岁爷”这三个字在他的齿间停留了太久。
阴阳怪气,故意引战的架势拉得十足。
九千岁稳稳地说:“这就折煞我了,宋大人门生众多,也该集齐一本百家姓了吧?在大人您面前,可不敢称这一声爷。”
门生众多,这是内涵自己结党营私?
内阁首辅哪能示弱,再次组织语言杀过去。
好好的君王静修之地,成了他们两个唇枪舌剑的战场。
“够了!”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们。
……
想当年,他刚登基的时候,也曾对着先帝的灵位立誓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他卷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可是贪官如野草一般,杀也杀不尽。
他绞尽脑汁,算计着每一笔钱粮,结果微服私访的时候,竟然听见百姓痛骂他是贪官污吏的天,不是百姓的天!
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的心灰意冷。
但是年轻的皇帝还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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