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在每一个问题上,黄石、黄乃明父子都发生激烈争吵,尽管出于对父亲的尊敬黄乃明最后停止了反驳,但是心里还是气鼓鼓的。尤其是黄石又一次提到让他放权的事,这让黄乃明感到非常不解,他从未见过谁比他父亲更高瞻远瞩,而自己虽然没有父亲那么有本事,但黄乃明自问也是见多识广,虽然没有什么战争天赋但是他私下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做个不错的守成之君。所以黄乃明很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固执地在一边清闲悠哉,而不是积极努力去整顿朝政、选贤用良。就是父亲自己不想用,黄乃明觉得若是选拔一些人去历练下,给他几十年后预备着也好,就比如易猛、唐德生这种人,黄乃明就觉得很可惜不是黄家的人把他从底层提拔起来的,不过现在黄乃明觉得也不算很迟,赶快施恩于他们还能培养起他们对黄家的忠诚之心(让黄乃明觉得奇怪的是他父亲对此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为了更远的未来,黄乃明更觉得需要努力去深根固本,以建立起黄家的万世不拔之基业,父亲的许多看法让黄乃明感到迂腐保守。
和有些失意的黄乃明相比,和他一同出使泰西的施天羽这次回福建可是春风得意,现在他是海军部的宠儿,媒体上的明星,制宪会议也是青眼有加。得知黄乃明回家后,第二天施天羽就来拜见齐国公,这些日子他来过几次,所以黄石也没有留他吃饭,而是让他陪有些郁郁寡欢的黄乃明到外面郊游散心。
“我手握十万大军,”一出门没说两句话,黄乃明就忍不住对心腹好友发牢骚道:“要是父亲把贺将军他们给我,扫平顺军还不是易如反掌?”
“黄兄如此有把握么?”施天羽笑嘻嘻地问道。
“当然!”施天羽的笑容让黄乃明感到有点羞辱,安庆之败后这种耻辱感就一直挥之不去,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手下兵马更多,而且军中也军令畅通,号令森严,贺将军他们可以大显神通,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被小人掣肘。”
相对一说就开始激动的黄乃明,施天羽倒是一直笑眯眯显得十分平静,听到黄乃明的话后他嘿嘿一笑没有搭腔。
“你不信吗?”黄乃明感到朋友脸上那种古怪的笑容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出来郊游,吵这个干什么?”施天羽微笑道:“今天就忘了许平吧。”
一路上施天羽游性甚浓,中午他和黄乃明在海边捡了不少贝壳、海产,然后堆一个土灶把这些东西统统埋起来烧熟。在施天羽忙碌的时候,黄乃明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收集的食物还不到前者的一半,在施天羽扒开土灶开始取食食物时,望天半响黄乃明一动不动,突然又是一声长叹:“我怎么会输了呢?”
“哈哈,哈哈。”施天羽大笑起来,拍拍手把还滚烫的一只螃蟹扔到地下:“看来今天不和黄兄好好谈谈军事是不行了。”
说起军事黄乃明立刻来了精神,施天羽笑着说道:“我不觉贺飞虎到了黄兄手下能打赢仗,多半还是会一败涂地。”
“怎么会?”黄乃明叫起来。
“我觉得不被掣肘未必是件好事,而且所谓的不被掣肘……”施天羽说着、说着突然感到自己的思路有些乱,就另外找了一个例子:“黄兄还记得广东的李奉教李总督吧?”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黄乃明伸出大拇指在空中比了一下:“清廉勤勉的好官,可惜父亲不肯大用他,我说过几次家严都没有当回事。”
“福建的总督……”施天羽又说起其他一些著名的官员,他们都是几百年甚至上前来从未出现过的既能干又清廉的官吏,现在南明正有大量这种官吏涌现出来,他们使得南明各省的战争效率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其中不少人黄乃明都有所耳闻,这些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精简环节减少中途消耗,让为税赋几乎都能应用到军事上,治下吏治清明,现在南明各省人民的税赋最重的地方依旧低于崇祯末年,因为无论卿院如何努力,他们搜刮民脂民膏的执政能力也无法和崇祯朝廷相比,后者可以夺下百姓口中的最后一块口粮而卿院做不到。可是尽管有执政能力的问题,南明军队却比那个时候强大数十倍:层层克扣军饷已经完全消失,购买武器价格公道、质量提高,而以前损耗最大的环节莫过于火耗,为了征一两银子的正税,百姓要付出超过二十两的代价,但现在这个大缺口也已经被堵住——对腐败的有效控制抵消了执政能力的不足。
“如果没有这些官员,即使以南方之富庶,我们也养不起今天这样庞大的军队,自保都不足更何谈反攻?”施天羽安心听完黄乃明对这些官员的称赞,才说出自己的看法:“但只能在齐公不提拔他们,不把他们当回事的时候他们才会是清廉的能吏,一旦齐公提拔他们,为他们保驾护航,如黄兄你敢才说的,让他们大显神通、完全没有掣肘,那转眼之间他们就会变得和先帝手下那帮官吏一般无二。”
看着黄乃明发呆的样子,施天羽又哈哈笑起来:“只有齐公不用他们,他们才是好官,一旦齐公用他们,他们马上就不是好官了,这些好官就是水中月,看得见拿不到手。难道黄兄不记得皇上北狩,监国陛下刚刚登基时的福建吗?那个时候福建、两广、贵州、江西的吏治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那个时候我们征得到税?买得到便宜军火?训练得出大军么?”
收敛起笑容,施天羽问黄乃明道:“和黄兄出使泰西,不知道黄兄感到最震撼的是什么?反正对我来说最让我震惊就是居然有的国家可以把他们的国王砍头。仅仅国王被砍头没什么太稀奇的,但是这个国家的贵戚居然一直不是匍匐他们的国王脚前,而百姓还会为他们这么做叫好。还有尼德兰,他们也没有国王,但这两个连国王都没有的国家,百姓却热烈地爱着他们的国家,自己不是海商,但是愿意为他们海商的邻人而战、而去流血。”
黄乃明长叹一声,对他来说也是这种国家体制给他最大的震动,与其相比西班牙殖民地的幅员辽阔反倒是其次。
“以尼德兰弹丸之地,居然能从强大的西国中脱离自立,强邻环伺却始终没有被吞并,”就是在伊斯兰国家的港口停泊时也能感到海上马车夫的强大,施天羽他们总是在港口停泊的船只上看到最多的荷兰旗帜:“更一直把势力一直延展到我们南洋家门口,在出使泰西前我常常想这会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国家,能够远渡重洋把军队派到亿万里之外,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它竟是这样一个蕞尔小邦,还是一个无君无父的国度。”
黄乃明看着他的朋友,已经有些体会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我们父辈的那支长生军,他们与其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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