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密卷的发现给庄风打开了一扇门,门的外面,是一个陌生而奇异的世界。然而庄风也知道,自己也只是看到了那扇门,可距离那扇门还有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摸到门环扣一下,就算是扣一下,也不知道知道有没有人给自己开门,开门后会不会将自己撵走。长春密卷的下半部分被撕去,则让庄风无比遗憾。一想到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遨游青冥,纵横苍穹,庄风心里便无比激动。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便是最大的自由,有关于自由的梦一直是人类最美好的梦。
第二个大的柜子在接下来的十来天里,也通通变成了木柴,然后又慢慢变成了木炭。发现长春密卷后,庄风劈得更加细致,以致后来他劈出的柴都像火柴一样苗条。可是,他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在这些木柴烧完之后,庄风又来到了长春宫旧址,在雪堆里翻出了一下木料,可没有别的发现。只是再次去长春宫,庄风总是觉得仿佛有个人盯着自己的脊背看一般,看得自己四肢冰凉。庄风当然知道这附近没人,可潜意识里来的感觉太可怕。明明知道不是真的却还挣脱不了,就如同梦中溺水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在梦中却总是醒不过来一般,心中充满的是无奈,是对生的厌倦。好在,庄风的心性早已磨练起来,虽然在这个时间上待得时间不长,但也算是看到过生死离别。尤其是上辈子自己还死过,便渐渐地战胜了心中的那股压抑,变得一片清凉。试想,当一个人连死亡都经历过,一般的事情面前又怎么会长时间的战栗害怕?
虽然没有再次收获,可庄风没有失望。若是再从里面弄出点东西,反倒太不正常,太让人无所适从呢,当然,除了长春密卷的下半本。
终于,肆虐已久的暴雪停了,大雪封山的日子在太阳连续照了几天之后也终于结束了,外公、外婆活了下来,这对庄风而言是最重要最美好的事情。可是,庄风不得不承认,外公、外婆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再也没有劳动的能力。于是,整个家庭的担子早早地落在了庄风的肩上。好在,还有舅舅和左邻右舍的帮助。可是,他们也很穷,很忙,对这个家庭的帮助也只能说是有限,一切还得靠庄风自己。
天气渐渐地变暖,变得有些热的时候,庄风在为家庭的生计而发愁,也就在这时,外公、外婆再也没有挺住,双双在同一天去世。也许是他们商量好的,也许是上天注定的,谁知道呢?他们临咽气的时候,抓着庄风的手,眼望着庄风的两位舅舅,满是不甘与请求。庄风知道这眼神的意思。可,舅舅的生活也太难了啊!
披麻戴孝的日子,庄风在每日的悲伤中慢慢地开始思索着出路,却一筹莫展。自己还太小,哪怕去山里挖野药,也没有自保的能力。可是,庄风实在不愿意再拖累舅舅。
也许是这个家庭的苦难太过于深重了,一个傍晚,大舅舅兴奋地给庄风带来了一个消息,庄风的一位堂舅从远方回来了,要在江北最大的玄水湖边的玄水城开了一家很小的杂货铺。当堂舅知道了庄风的遭遇后,再想到了当年自己离家时唯一相送的堂妹,怜悯之情顿生,托本村的赵大叔传话来,说要收留庄风做一名帮工。
庄风别无选择,只能点头答应了。
这一年,庄风九岁了,因为服食了谪仙草,且平日常常劳作的原因,看外表,已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了。
舅舅让他赶紧收拾行李,好早点出发,力争赶在铺子开张之前到达,好给堂舅帮点忙,以便能给堂舅留个好印象。
临别时的那个夜晚,庄风在外公、外婆的坟前跪了很久,然后又跑到了山上伫立了很久,再跑回茅屋一遍遍摸索家中仅有的几件物事,最终一咬牙,收拾起来行李。行李很简单,几件破旧的衣服,几块黑干粮,以及揣在怀里的那半本长春密卷。没有钱,没有任何贵重物品。
第二天清晨,两位舅舅拿出最好的吃食款待了庄风,将他远远地送到了镇子上。在庄风的强烈要求下,舅舅们终于回去了。两个家庭一天离不开男人,这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已经是初夏,路上的行人比冬天多了许多。过了镇子,通往县城的路也要宽阔好走。过了县城,便有一条大道,可以央求过往的客商搭载自己一下。最近几年,地方上还比较太平,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太多。
在镇子上,庄风停留了一小会。看了看那间小药铺和废旧的城墙,庄风终于走上了大道。
九年的时间里,庄风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在这片陆地上,江南和江北的分界线便是临江村紧邻着的怒江,一条比任何河流都要波澜壮阔的大江,整片陆地被这条江分为南北两块。至于怒江发源于哪里,没人知道。怒江太长了,越往上游去,艰难险阻愈多,以致没人能够达到。怒江之南,属南唐,怒江之北,叫北汉。两朝对峙,已逾百年。
日月如梭,这个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国家都在杀伐声中分分合合;兔走乌飞,大城、小镇、孤村都在日晒雨淋中兴兴废废。短短的一百年里,人事沧桑,两大强国也从刚开始建国时的相差无几走向了不同的境地。
南唐依靠一百年的太平、富饶的资源和发达的海内外商业,帝国的财力蒸蒸日上,文采风流更是达到鼎盛。只是国家内部土地兼并愈趋愈烈,上流贵族日益**,百姓只能在夹缝中生存。但是在这个世上,不管是哪朝哪代,百姓都是最能忍的阶层,只要能吃饱穿暖,哪怕是饥一顿饱一顿,不走到卖儿鬻女的境地,他们还是会牛马一般供统治者驱使的。所以,有怒江这天险倚为屏障,南唐的贵人们自然不会有任何忧虑,只是偶尔为如何享乐发点小愁罢了。
南唐重文,北汉重武,这也是没办法的,谁叫北汉最北面的极北苦寒之地生长的都是只会狩猎、畜牧和劫掠的蛮人?更兼有一个在西边与北汉接壤的西域国,一百年来与北汉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几乎没有十年安宁。因此,居安思危,北汉国自上而下几乎睡觉时都是警觉得睁一只眼睛。连年征战,劳民伤财,北汉却没有南唐那么得天独厚的资源和地利,所以国家的财政往往捉襟见肘。苛捐杂税之下,百姓的生活更为困苦。但是,统治者铁血的治国手腕、强大的军力镇压和忠君爱国思想的深入人心,保证了这个国家的稳固。一百年里几十次大的战争下来,整个国家不声不响中,自有一种睥睨四方的豪气,连普通百姓谈起与周边国家的战争,都沾染上了一份自豪。近十年来,刚刚登基的北汉皇帝心仪南唐的文采和风景,加强了与南唐的文化、商业交流。两国表面上兄弟一般的亲密关系倒是让荒漠之中苦苦与风沙相对抗的西域国有些惴惴不安,西域国也生出了学文的念头,苦于百姓大多不识教化,只好作罢。
庄风所在的地方便是属于北汉国,一个比较外表稳固,内部却充满动乱的国家。注定了,庄风的路上不可能完全是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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