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鲁智深这厮憨憨笑着,但他的声音跟吼似的,又因他长得凶恶,老杨头见了,心惊了一跳,也不再说话,只顾催促店小二快快上酒上菜。
酒菜上桌,大碗倒了酒来来,林冲和鲁智深二人端起一同干了。接着,又同吃了七八碗酒。席间,鲁智深又问林冲这几日可好,林冲担心鲁智深脾气暴躁,去找陆谦或是高衙内那厮替他报仇,因而只是点头说好,却只字未提那些窝火的鸟事――鲁智深也没怀疑,跟林冲说了许多较量抢棒之事,好不痛快……
自此,鲁智深每日来寻林冲吃酒,或是在林冲家中,或是在老杨头的小酒肆里。这二人都是武痴,闲说江湖的故事及各门各派的功夫,有时还真刀真枪较量一番,打得畅快淋漓,满身是汗,也不知打坏了多少桌椅物什。
如此过了七八日,倒叫林冲渐渐淡忘了陆谦之事,满腔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这一日,鲁智深又来寻林冲,二人在小酒肆足足干了四五坛子酒,方才散去。
抱拳与鲁智深作了别,林冲一个人晃晃悠悠径往家来了,过了桥头,但见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在树下底,怀中抱着一口大刀,刀柄上还插着一根狗尾草儿。那汉子身穿一件旧色战袍,身板魁梧,头上扎着一方白条布,他立在那里,叹着气,自言自语道:“如何没人识货,竟要埋汰了俺这口宝刀……”
当下,林冲便见疑了,但他醉熏熏的,也不及细看,只顾走着,也不理会那汉子。
可是林冲刚走了两步,那汉子又叫嚷起来:“好一口宝刀啊,只可惜没个识货之人……”
“哼哼!”林冲稍稍愣了一下,冷笑两声,但他终究没有回头,仍然迈着步子向前走。
“偌大一个汴梁城,如何没有一人识得好兵器?”这时,那汉子忽又在后面叹道:“可惜啊可惜,实在是可惜了……”
这一下,林冲再也忍不住了:一来他是个武痴,对刀剑兵器自然有所了解,虽说不上精道,但也略懂一二,非常人可比;二者,那汉子的话实在叫人恼火,这附近并无他人,这话摆明了是说给他林冲听了。如此,林冲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厮好生狂妄!”林冲嘀咕着骂了一声,转身走到那汉子跟前,瞪着那厮,气冲冲地喊道:“――把刀递与我瞧瞧,看我林某识不识货!”
那汉子也不说话,只顾将刀递了过来。
“哼!”从鼻腔里窜出一丝声音,林冲忽又看了那汉子一眼,这才将刀接了过来。然而,等他一把将刀从鞘中拔出,他忽然傻了眼,因为那刀明晃晃的,甚是耀眼,确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忽地,林冲把刀鞘扔到那汉子手里,只顾将刀耍弄起来,他腾空跳起,左右横劈,一时间风力咂起,搅得乱叶、尘土飞扬,叫人睁不开眼睛。
在桥上“呼呼”耍了两个来回,收了刀,林冲忙又伸手轻轻抚在刀面上,惊呼着叫道:“宝刀,果真是宝刀啊!”
“自然是宝刀,要不然俺如何敢当街叫卖?”那汉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愤的神情。
“这位兄台,适才林某冒犯了,还望见谅!”林冲慌忙抱拳赔礼,接着便问:“你这刀果真是宝刀,不知你要多少钱才肯卖?”
那汉子道:“俺本要价三千贯,你若诚心要买,就两千贯了……”
“这刀着实值两千贯钱,只是没个识货的主,埋汰了实在可惜。”再次将刀把玩了两下,林冲一边抚着刀一边慢慢说道:“我看这样吧,我出一千贯,你卖与不卖?”
那汉子心惊了一跳,他看这眼前之人明明带有几分醉意,但却一点也不晕乎,竟然出价如此之低,张口便降了一半的价钱,因此他心里面止不住暗暗叫骂了几句。然而,他如今急需用钱,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无法,只好压低声音,苦笑着求道:“你要是真心要买这刀,俺便让你五百贯,一口价就一千五百贯,着实不能再少了……”
林冲却管不得那么多,随即接道:“一千贯,我只出一千贯,多一个子我也不买!”说着,他将刀递与那汉子,转身便要走。
汉子见林冲要走,慌忙一把将他拉住,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金子当铁卖了……”
“好!好!”林冲笑笑,又接过了刀,招呼那汉子道:“我身上不曾带那么多钱,你随我去家里取来,如何?”
那汉子急道:“随你去家里取倒也无妨,只是你不许再少俺一文钱,要不然打死俺也不卖这刀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会少你一个子的――你随我来便是!”林冲拍着胸脯叫道。随即,他转身便走在了前面,那汉子无法,只好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进了家门,林冲招呼那汉子坐下,让女使锦儿拜茶款待,又叫娘子取来一千贯钱放在桌上。刚吃了一杯茶,那汉子便起了身,把刀递与林冲,抱拳拜道:“多谢赐茶,只是俺有要事在身,不能多陪,还望恕罪!”
“不妨不妨,你卖刀,我买刀,各得其所而已。”林冲说着便把钱推向那汉子。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了!”抱拳复又拜了一下,那汉子伸手便来拿钱。然而,就在这一刻,林冲却突然一把将钱压住了。那汉子急了,忙问:“你、你这是为何?莫不是――莫不是要强抢俺的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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