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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1页)

作者:舍得就好

文案:

他是刑父煞母,冲妇克子,风来镇上有名的“刑寡夫”;

她是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一不小心就穿了的见习小主播颜息白;

这只是一个没有大风大浪、没有大是大非,温馨暖人的小故事。

被一只饿急的老鼠啃醒,实在算不得什么有趣的经历,颜息白无力地蜷缩在潮湿发黑、散发异味的陈年稻草上,冻得麻木的身体几乎失去知觉,她睁着眼,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墙上窄窄小窗口透进来的一点银色月光发呆。

封闭狭小的空间、木制的圆柱笼门,黑糊糊的墙上不知道被涂抹了多少层恶心的东西,冷冽的空气中飘荡着令人反胃的酸腐熏臭,周围有几个女人粗鲁响亮的鼾声和梦中含糊的呓语,一些悉悉索索、鬼鬼祟祟的声响应该来自数不清的老鼠、蟑螂之类的人类公敌……

她,颜息白,一名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建设者,目前正躺在一个未知古大陆的阴暗牢房里,饿着肚子思考有关宇宙的起源、生命的意义、自我的价值……好吧,其实,她想的根本没那么高深。一个热乎乎、白胖胖、松软软、能让她止住腹中如雷饥声的——馒头,就是她现在所能想象的所有。

来到这个古怪世界,进入此陌生身体已经过了三天,一切震惊、茫然、恐惧、慌乱、担忧、沮丧……最终归于平静。命运像个任性的恶作剧小孩,谁也别想抓住它蹦跳的脚步。你能对一个扮着无辜鬼脸的小屁孩认真计较什么?所以,一切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也幸好我们的年轻主播向来随遇而安,电波里常用来开导受伤男女听众的一套说辞也挺能自我安慰。在初时的浑浑噩噩、装聋作哑后,她用心观察各位狱友和牢头们的衣着服饰、言谈举止,尽量小心翼翼地试探打听,倒也简单琢磨出一些境况。

在所有已知的史书里,这是个不存在任何记录的时空,女尊男卑,一妻多夫,生产力相当于中国历史上的宋朝,其思想也如宋朝般渐趋保守,男子地位极为低下,需依附女子才能生存,妻死改嫁被认为不贞,是遭乡邻鄙视的行为。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叫风来镇,旧称凤来镇,据说百年前出了位前朝凤后,为了避当朝的讳,才改谐音为“风来镇”。风来镇距京都千里之遥,但地理条件不错,与周围多条商道驿站相连,过往客商多在此歇脚留宿、稍事修整,因此经济倒也发达,虽是个面积不大的小镇,其欣欣向荣之景倒隐有超过一般县城的势头。她这具身体本名邹衍,原是街头一地痞混混,绰号“癞邹儿”,吃喝嫖赌,偷鸡摸狗,为祸四邻。前几日在赌场和人起了冲突,被人一闷棍打在后脑勺,肿起了好大一个包,懵懵懂懂之际被赶到的官差锁进了县衙,死狗般丢在烂稻草上无人问津。也亏得“癞邹儿”长得壮实,身体底子不错,歇了两日便缓过劲来,头上的包也渐渐消肿了,只是内里的魂却不知为啥换成了可怜的颜息白。

“哐啷哐啷”的铁链声拉回了颜息白散乱的思绪,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已蒙蒙亮起,狱卒大姐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打开了牢门:“……爷个球,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娘的,癞邹儿,快点滚出来,你那个二手货又在衙外接你来了。”说着,她“呸”得吐了口唾沫,摸了摸暗袋里那几个刚塞来的铜板。唔,人虽脏,但钱嘛,总是可爱的。

颜息白步履不稳、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起来,其他的牢犯已经为大清早被扰的清梦而吵嚷咒骂起来了,她不觉得若再慢一些自己会有好果子吃,不说别的,光狱卒因等得不耐烦而上前踹来的那脚就够她受的。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监狱里昏暗的通道,如豆的油灯垂死挣扎着散发最后一点余热,星点跳跃的光线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奇形怪状狰狞的一如鬼怪。

身体乏力、僵硬、疼痛,颜息白走得很慢,脑中充斥着闹哄哄的混乱念头和些微面对未知的胆怯。牢头口中不屑的二手货,是她的“夫郎”——邹刑氏,风来镇有名的“刑寡夫”,姓如其命,刑父煞母,冲妇克子。本是出身书香世家,生父难产他时去世,十六岁嫁予商贾之女,十九岁新寡,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一年后,母亲大病一场,随即撒手人寰。不久,他的儿子也没能逃脱厄运,小小年纪便惨淡夭折,三个月后,他改嫁给了镇上穷困潦倒、好吃懒做的混混癞邹儿,饱受世人的嫌恶与唾弃。据说,若不是当初癞邹儿欠了人家一大笔钱,急等着“刑寡夫”的陪嫁救命,不然绝不会娶一个天煞孤星进家门。邹衍家中的人丁甚为单薄,除了年老体弱的父亲和这个进门不过半年的丈夫,再无其他亲友,老邹氏对“刑寡夫”的丑名和未能延续香火一直耿耿于怀,平日里苛责和刁难是绝少不了的……

啧,若是听故事,颜息白很可能会为主人公的凄惨遭遇唏嘘感叹一番,但如今,她却实在没有余裕替素未谋面的老公伤怀,对她来说,与邹衍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危险,在他们面前,太容易露出马脚,需得慎之又慎地对待。因此若非必要,或许对他很抱歉,她决定尽量减少与他相对的机会和时间。

——可惜,世事往往如此,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颜息白是否能如她所愿般躲得远远的?

命运之神高坐云端,拈花轻笑,神情莫测而意味深长……

监牢里阴冷无比,颜息白身上劣质的粗布麻衣根本抵御不了寒冷,慢腾腾地挪出县衙,深秋早晨的瑟瑟寒风冻得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战,天色尚早,太阳还在厚厚云层的哪个角落偷偷地猫着,清冷的街道上几乎人迹全无。但,也只是几乎而已。颜息白搜寻一周,视力所及处有个挽髻的年轻男子垂首静静地等候。

瘦弱、安静……

雾蒙蒙的灰色天空下,那个暗色衣衫的单薄人影默默站在街边一角,几乎与周围青砖灰瓦的背景溶到了一起。

秋风肆虐,男子零落的发丝和空荡的衣摆随风舞动,宛若晨曦中轻颤摇曳的路边雏菊,孤寂平和、淡漠萧瑟。见她出来,他抬步走了过来,仍是低垂着脑袋,面目无法看清,闭着嘴一言不发。

颜息白暗暗皱眉。若是个泼辣聒噪唠叨的主儿,也许不用她开口,就会自动贡献出诸多情报,可眼前这显然是个“闷葫芦”,指望他主动开口估计很难,可她这个冒牌货是多说多错……唉,没辙了,她撇撇嘴,看了眼离她几步之遥的男人,简短地道:“回去吧!”

男子轻轻退到一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一径地发扬他沉默是金的光荣风范,但恭顺的姿势怎么也不像是无声抗议或发泄不满。

颜息白一愣,什么意思?眨眨眼,随即有些醒悟,这里是女尊世界,可能男人不能走在女人前面吧。可是……他这么一声不吭的,唔,没听说“刑寡夫”是个哑巴呀?而且,唉,天可怜见,她哪认得路?

揣测着邹衍可能有的腔调语气,颜息白故作冷淡又不容置疑地开口:“你走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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