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雕花梨木镜台之前的陆蓉披散着头发,还未绾髻,瞧着情绪有些不大好。
丫鬟为她梳发时,动作也不甚小心,还扯到了小姑娘的头发。
陆蓉嘶了一声,也难免起了些女儿家的小性子,眼眶也开始泛起了红意。
沈沅刚要开口安抚安抚她的情绪,寇氏却先在陆蓉的面前摆了摆长辈的架子,语气也带了些批评的意味,道:“蓉姐儿,过了今日,你可就是大姑娘了,老太太已经开始为你合计婚事,要给你定个夫婿了,你可不能再像今日一样娇气了。”
陆蓉一大早上的火气好似就是冲着寇氏来的,一听这话,立即便呛声道:“我娇不娇气,日后如何做事,还由不得三嫂来管!”
寇氏听罢这话,见陆蓉一个小辈都敢同她顶撞了,语气也更重了些,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同我说话呢?”
陆蓉今日的脾气却是上来了,她夺过了丫鬟手中的篦子,立即就将它摔在了地上,食指亦伸向了寇氏,扬声道:“你走,我这院子里不欢迎你!”
沈沅和四夫人也因着眼前的这场面,而感到了震惊,这场冲突来得过快,以至于二人都面面相觑地怔愣了片刻。
抚养陆蓉长大的乳母张婆子怕她会惊了沈沅的胎,赶忙来此劝阻了一番:“哎呦蓉姐儿,这大好的日子,你跟人置什么气啊。”
张婆子虽是个下人,却也是亲手将老国公的遗腹女陆蓉抚养至大的,也一直将她当成是自己的亲闺女。
她是清楚陆蓉如此针对寇氏的原因的,近来有关老国公第三个填房,亦是陆蓉母亲的传闻在公府是愈演愈烈。
陆蓉和陆之旸是同母所出,府中的老人都认为,她二人生母当年病逝很大一部分缘由,是因为三夫人寇氏在内宅中对她的打压。
同陆之昀的生母乔氏不同,陆蓉的母亲心性敏感,容易多思多虑,体质也较虚弱些。
故而陆蓉一生下来,就是个没爹的女孩,没过几年,亲娘又死了,陆老太太虽对她百般娇宠,可到底她还是和同龄的世家小姐不同,自小就很缺长辈的关爱。
而今到了及笄的这日,别家贵女的笄礼上,都有父母亲自参宴。
她的笄礼,却只有几个哥嫂陪着,自是觉得倍感委屈苦楚。
陆蓉近来也是听见了关于寇氏和她生母的一些传闻,对寇氏的态度这才愈发的憎恶。
双方的争吵渐止后,沈沅也渐渐猜出了陆蓉如此愤怒的缘由。
小姑娘适才被气的,头发丝都要呈着往上炸开的态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沈沅被碧梧搀起来后,便走到了陆蓉的身旁,李婆子也对陆蓉又嘱咐了几句:“你五嫂还有着身子,你可不能再摔摔打打的了,如果惊到了你五嫂的胎,你五兄可不会放过你。”
这话一说,陆蓉再一想起陆之昀阴沉的面容,气焰便明显小了几分。
沈沅却柔声问道:“蓉姐儿,你心里若有不快,就同五嫂说说。”
寇氏见不得沈沅的那副模样,只觉得她是在假惺惺地装端庄和温柔,便阴阳怪气地又说了句:“她不快,还能有什么缘由?无外乎就是被老太太惯得性情骄纵了些,这亲娘不在身侧,礼节上就是照着别家的姑娘差了些。”
这话一落,在场诸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不大好看。
这事虽同沈沅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寇氏的这番话,也戳中了她的痛楚。
她刚要开口替蓉姐儿说几句话,却见她突地挣开了她,随即便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寇氏,嚷道:“你…你给我出去,我这院子里不欢迎你这种人进来!”
寇氏丝毫都未想到陆蓉会突然地冲过来,她反应未及,再加上小姑娘使的劲儿也不小,竟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摔了个跟头。
她也是被朝廷封的诰命夫人,发上也戴着华贵的冠子,经由这么一摔,那沉重的冠子也歪斜了下来,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杜婆子将她扶起来时,寇氏还忍不住驳斥道:“你这妮子,连长幼尊卑之序都不懂了,长嫂为母,我今日就得你母亲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话音刚落,陆蓉的闺房外,却突然传出了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
“太后娘娘到!”
说话的人明显是个太监,寇氏和陆蓉也终于停止了争吵。
陆太后身着翟衣凤冠,气度雍容得体地进了室后,众人纷纷为她行了应有的礼节。
沈沅还怀着身子,刚要随其余人等一并对她屈膝施礼时,陆太后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制止了她的行径。
“都起来吧。”
陆太后说罢,便将视线落在了寇氏的身上,嗓音亦是冷了几分:“三夫人,今日是哀家幼妹的及笄礼,你口口声声说是她不懂长幼尊卑之序,可你身为蓉姐儿的三嫂,也知道她自幼无父无母,怎的就不能对自己的小辈多多礼让宽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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