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船不着急,莲儿也不着急,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垂钓的乐趣,觉得有收获真好。哪怕她一条鱼也没钓到,她依然觉得自己就是收获最大的人。
这次能够和叶船儿重逢,便是她最大的收获。叶船儿依然是年轻的样子,但她总觉得叶船儿与三十年前有所不同,三十年前的叶船儿,是年轻的样子,做着年轻人做的事情,但现在的叶船儿,虽然生着一张极年轻的脸,眼里却不曾闪着年轻的光,他不再是奔流不息的河流,而是波澜不惊的海洋。
也许,三十年的光阴,不仅仅是她老了,叶船儿也老了,她虽已朱颜辞镜,但再次遇见他,她依然有一颗年轻的心;他虽然容颜依旧,但他的心,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洗礼,却仿佛沉淀了更多。也不晓得这三十年,他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在那块大石头里,是不是也是日日煎熬?
但不论如何,一个人,一旦经历一场生死,便会突然之间成长许多,同时也会明白许多,变得成熟起来。而叶船儿现在,简直就是一个熟透了的人。反之,三十年的时间,仿佛没有在慕仙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还是老样子,好大喜功,得意忘形,毛毛躁躁,心无城府,只是少了许多当年的跋扈嚣张,换句话说,他依然是那般年轻,他还是一个年轻人。
但这样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年轻便意味着无忧无虑,开心快乐,而此时的慕鼓就十分快乐,每钓到一条肥鱼,他便不顾形象的大声欢呼,与浆儿一起拍掌祝贺,两人脸上的灿烂笑容,映着天上的明媚的日光,就如同地上流淌的河流一般明亮璀璨。
但时过境迁,莲儿可以感觉到,慕鼓终究还是有变化的,他仿佛也内敛了许多,有的时候,她都看不透了。但终究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变的,在世间的长河中,被冲刷的愈加明亮的,是他们之间的友谊。
中午时分,慕鼓嚷着饿,便要先把胜负分了,然后把鱼烤来吃。浆儿提议,谁家输了便由谁家来烤鱼,大家都欣然同意。但在输赢这件事情上,产生了一些分歧,在两者之中,慕鼓和浆儿钓到鱼的数量比叶轻船和莲儿的多,但叶轻船和莲儿钓到鱼的重量比慕鼓和浆儿的重,而当时开始比赛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指出,到底是比数量还是比重量。
慕鼓说是他们胜出了,莲儿只是微笑,也不说话,叶轻船更是没有任何表示,站在一边看风景去了,浆儿问莲儿道:“嫂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莲儿拉了拉叶轻船,说道:“船儿哥哥,你怎么看?”
叶轻船淡淡的说道:“这个问题颇有些棘手,夫人怎么看?”
一句“夫人”唤的莲儿顿时脸红了,说道:“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呢!”
叶轻船往莲儿身边走了一步,两人以极近的距离面对面,叶轻船以手扶额,思考半晌,说道:“原来我们没有举行婚礼啊?我还记得我们举行过了呢,不然浆儿一口一个嫂子,能叫的这般顺溜?”
慕鼓此时弱弱的说道:“老板,我们能不能谈谈吃饭的问题?我饿了……”
叶轻船回绝道:“不能。”
慕鼓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明明是在谈比赛输赢的问题,却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说到两人的婚礼去了,只见叶轻船看着目瞪口呆的莲儿,继续说道:“不然这样,我有一种药,可以让人重获青春,当然,药效有限,只能维持二十四个小时,我们就利用这二十四个小时,举行一场婚礼,如何?”
莲儿睁大眼睛,直直的望进叶轻船的眼里,也不晓得他说的是真是假,自从这次回来,莲儿觉得不论是慕仙还是叶船儿,她一个也看不透了,慕仙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极厉害的手段,而如今叶船儿又说,他有一种可以让人恢复青春的药,哪怕只有二十四个小时,那也非同小可。与年轻的叶船儿在一起,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满足。至于婚礼,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场浪漫的婚礼?
叶轻船看着莲儿的眼睛,用他目中的沉静来化解她心中的怀疑和不解,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蛊惑人心一般道:“是真的。”
莲儿微笑,既然叶船儿说是真的,那便一定是真的,昨天她不也一样觉得震撼吗?但所有的震撼,都是为了她,不是吗?
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是每一个女孩子的梦想,而她这个梦想,已经迟到了太久,她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如此浪漫的时刻,如此重要的时刻,慕鼓的鬼哭狼嚎却随着河流蜿蜒而去,余音袅袅不绝:“我要吃烤鱼!!”
叶轻船淡淡的说道:“想吃烤鱼容易,胜负的问题却不容易,不如这样,那我们便各自烤各自的,便也不用在胜负的问题上纠缠了。”
浆儿觉得这个主意好,但奈何慕鼓死活不同意,他死乞白赖的说道:“叶老板,您就勉为其难的认个输嘛,我就想吃您烤出来的鱼……”
叶轻船扬了扬眉毛,那如剑一般的眉毛便仿佛活了一般,直上云霄,他明亮的双眼带着笑意,仿佛觉得慕鼓的提议非常好,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冷冰冰的拒绝:“这恐怕有些困难,关于这件事情,我认为你想多了,既想要我认输,又想让我烤鱼,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莲儿却有些不解,叶船儿什么时候学会烤鱼了?慕仙为什么非要吃船儿哥哥烤出来的鱼?以前的叶船儿对她来说就是透明的,但如今的叶船儿,秘密似乎很多……
但她并不像要探索这些秘密,她只是觉得,叶船儿比起三十年前,更有魅力了。一个如此迷人的男人,今天说要娶她为妻,多好。
慕鼓的唇枪舌剑自然是没有用处的,倒是慕鼓的软磨硬泡比较管用,最后叶轻船不仅认了输,还为大家烤了鱼,当然柴禾是慕鼓拾来的。当他家都吃到烤鱼的时候,便知道慕鼓为什么非要吃叶轻船的烤鱼了,因为叶轻船烤的鱼实在是太好吃了。
鱼是在野外烤的,但却是在家里吃的,鉴于慕鼓与父母多年未见,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回家用餐,就连慕主任都夸赞叶轻船的好手艺,埋怨他深藏不露。
下午风清日朗,温度怡人,几人在外面吹着风,心情十分放松,经过许多的大起大落,一切似乎都跟着平静下来,唯一不平静的,便是叶轻船。
莲儿和浆儿在帮两位老人家的菜园子里锄草施肥,慕鼓跑到后山给大家摘果子,叶轻船也要到菜园里去帮忙,被莲儿和浆儿拒绝了,他没了去处,便到茅屋旁边的河里继续钓鱼去了。
来到河边,叶轻船将鱼竿固定起来,便闲闲的往河边的石块上一靠,闭着眼睛晒太阳去了,至于水中是不是有鱼儿上钩,他也不在意。
他本来便是不是来钓鱼的,他是来打发时间的。
这里是幻镜,他又何尝不知,光兽的幻境他也曾有所了解,一日千年。也就是说,外面过一日,在光兽的幻境里便是一千年。而他们在幻境里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年,这样算下来,他们被困在光兽的幻境里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时辰。
但这并不仅仅只有一个幻境,冰河底下的那个黑色宫殿里,同样是一个幻境,这是双重幻境。幻境叠加在一起,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变化,但他们所在的地方,却是敌人的中枢所在,之前那光兽也曾说过,等他的主人回来,他们便一个也别想逃掉。那么可以想象,这两个幻境叠加在一起,自然并非善意。
对方打得什么主意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时间,因为欧阳千里还在冰河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当初说自己只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因为在冰河里呆一个时辰,便是他重伤之下的极限,可如今,他还好好的,却不晓得别人如何。所以,他十分担心欧阳千里。
如今,慕鼓他已经找到,芙殇和红柳也在他的身边,也许慕鼓还不能认出,此时的叶浆儿,便是那曾经叱咤风云让人心生畏惧的芙殇,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尽快带他们出去。当然,现在有慕鼓的大神通在,出去自然不是问题,但他还要在冰河里找寻欧阳千里,谁晓得如今外面到底过去了多少时日,而欧阳千里能够坚持多久,他同样不清楚。
这便是他十分担心的地方,本来下河救人,此乃万无一失的事情,可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倘若不是三十年前最后翻山越岭为他们而来的那股浩瀚灵力,他和慕鼓便已经身陨,而芙殇和红柳,自然也难逃生死轮回,但在光兽的幻境里,死了便是死了,哪里有什么轮回?
想到了那个晚上,突兀而来的那股救命灵力,他便想到了凤顶仙山的圣皇顾念。没错,这股灵力让他感到熟悉,这是顾念的灵力。但让他疑惑的是,顾念为何会知晓他们遇到了危险?又为何会知晓他们被困在了这里?又为何要救他们?倘若他和慕鼓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陨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那不正是顾念最希望发生的事吗?
但不论如何,他和慕鼓这次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多亏了顾念的出手相助。但同样的,他也需要提高警惕,他的行踪能够彻底暴露,绝不仅仅是因为区区一个百里红雷法阵,要知道他们如今是在光兽的幻境里,顾念一定找不到他们在踪迹,唯一的可能,便是当年留在静心殿的一缕生命之火……
他记得顾念有一个极为强大的神通,叫化石养元之术,当年仙界与魔域大战之时,顾念用这个神通,配合众人的生命之火,曾挽救了不少人的生命,没想到此法竟然如此厉害,竟然也可以穿越时空,作用他人,他和慕鼓也因此获救,这其实和慕鼓修行的念力有一些相像,但本质却是极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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