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迅速平复心情,袖子里拳头紧握,面上仍温和道:“姜大人看的起谢某,谢某自然会守口如瓶。只是蕙姑娘才貌拔尖,为何不多为她考虑,非要困在张家呢?”
姜伯游捻须微笑,还是陶醉在大女儿对他的贴心上,全然没听出谢危的弦外之音。姜伯游见过太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高门子弟,难得的看到一个张遮,顿觉是一股清流。
张家搬到姜府附近后,一家人每月都上姜府一两回,在孟氏风声鹤唳那段时间,蒋氏也常上门安慰孟氏。两家交情愈发深厚。
这回姜伯游升官家里多了很多事情,住附近的张家夫妇见他们忙不过来,天天过来帮忙,分担不少事务。张遮在休沐时也会陪父母一块过来帮忙。
经过这些天,姜家人无论在外考察还是亲自观察,都挑不出张遮半点毛病。
张遮君子端方,正直善良。张遮父母通情达理,踏实厚道。
相处久了,姜伯游和孟氏愈发喜爱张遮,觉得哪个女儿嫁入张家都好,且张家与他们住的近,女儿嫁过去走几步就能回家,还不怕夫家生气。
这对姜伯游和孟氏而言,张遮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
谢危看出姜伯游的心思,深感无力,还是老问题,张遮到底给姜家吃了什么迷药?就图他家住的近?那里宅子还不在城东城西,想要买下岂不轻而易举。
两人都挺忙,谢危不能久留,
在姜伯游说等大家空闲了,他会带厚礼去谢府致谢时,谢危及时打断说:“谢某府中不如姜大人家热闹,等闲暇还是让谢某过去拜访吧。
谢某的府邸空旷许久,没什么烟火气。花草树木都没长起来。实在无聊的紧。”
这回姜伯游跟上谢危的心思了,他提议说:“蕙姐儿得了谢少师那么多礼物,如谢少师不嫌弃,我让她送几幅画给少师如何?
哦,我这大女儿还有一门绝技,她养的兰花长势喜人,她从胡人那买来不少稀罕的品种,外头都没见过,她养的可好了。若少师不嫌弃,我改日送些过去贵府。”
谢危明白了,难怪她给张遮的印文是雪里蕙兰。原来她不止喜欢桃花,还有兰花。
他很高兴,说:“谢某对画的观赏有些心得,先谢过姜大人和蕙姑娘了。兰花清雅动人,能为我府邸添色不少。礼尚往来,我府上有不少玉石印章,愿予蕙姑娘的大作增添几分雅趣。”
这话说出口,他就不急于送印章给姜伯游了。
谢危去了文昭阁一趟,里面有他收集的多枚印章,都是上等玉石。他寻了不少同山水画,写意画相关的印。找个长盒子,小心将手里的印章放在盒子中间。同一堆印章混一起,倒不显眼。
姜伯游忙完公务,才回到家,就听随从说谢少师府上送来贺礼。
他拿礼单一看,除了正式的贺礼外,还附上一盒子玉石印章,各种规格形状都有。随礼还附上一封姜雪蕙亲启的信。
时下父母会为孩子把关,姜伯游知姜雪蕙稳重,没有拆信。他只是没想到谢危速度这么快。带着谢危的礼物和信赶紧去找姜雪蕙。
可怜姜雪蕙为父亲的事忙了一天,才刚停下来。就听见父亲给她揽了不少活。换做其他女孩子,早哀嚎上了。执行力强的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带着父亲去暖房挑选兰花。兰花挑了十来盆,各种品种颜色都放上。
两父女又跑去书房将姜雪蕙之前的得意画作都拿出来,同姜父一起挑选出六尺和八尺的山水画横幅和竖幅各一幅,共四幅大画。再加上几张方形小幅写意画,有山水有花草。
幸好画都装裱好了,就是没有落款。她拿出谢危送的印章,看着哪幅画和印文贴合就盖到边角上去。算是有来有往。
等姜父指挥随从常卓将这些礼物放上马车,姜雪蕙才有空拆开信。这是谢危亲笔,上面用的是馆阁体,字里行间显得飘逸秀雅,字如其人,像谢危这个人,初见就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若非姜雪蕙知道剧情,都会被他唬弄了去。
信的开头是简单几句问候。之后便说起姜雪蕙给他吃的药效果很好,安睡丸和通窍明目丸就快吃完了。他的头疼失眠的病症又犯了,想日后过来姜府让她给他施针。
最后说,冬雪已尽,春回大地,深春初夏之际,他就能到府上拜访。
姜雪蕙匆匆看完信,赶紧又将手头的药打包好,交给常卓放车上去。孟氏听闻要送礼物给当朝新贵,还是给丈夫举荐的谢少师,又跑来添了不少节日礼盒。姜雪宁也跟着帮忙。一家人忙到晚饭都顾不上了。
等金乌沉坠,晚霞漫天,常卓带着塞满礼物的马车离开,姜家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用饭。
夜晚,谢府灯火通明。谢危收到礼物就挑出姜雪蕙的画和兰花。下人们进进出出,将兰花分别摆到书房和卧室。他们取下墙上的书房,将新画挂上。
谢危握着小巧的药罐子,身着淡青色的道袍,在书房中端坐着,端起茶欣赏着眼前的花。
姜雪蕙培育的兰花品种独特,一种名蝴蝶兰,花朵碗口大小,花姿似蝴蝶在枝头飞舞,色彩艳丽到色彩清雅都有,各显风姿。若拿到外头售卖,定受文人雅士追捧。
一种名跳舞兰,花朵指头大小,花枝上如有一群着黄色裙子的少女在翩翩起舞。让人看着就想起:枝头春意闹。送花来的随从说这些花不能受寒,在室内需保持温热,不然花杆会冻伤。
还有其他的兰花未到花期。谢危将时下常见的品种放去外院,没见过的品种都摆到外书房。命人日夜放着暖炉,护好这些花。
他赏完花,心情极好地踱步入内书房,此时墙上正挂着姜雪蕙的八尺山水横幅,这是所有画中他最喜欢的一幅。带着片片桃花的青绿山水画,景色开阔,大气疏朗。
且边款正好用了那枚章。边款印着: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与画意遥遥呼应。
姜伯游果真没说大话,姜雪蕙的画技可与十八岁的王希孟画的千里江山图媲美。难怪张家会挂在前院。
且姜雪蕙极为懂事,送的画上的边款用的全是谢危送的印章。就可惜没落她的名款。谢危看着这画和印章,觉得与她心有灵犀,又知她不欲借此扬名,便不在意旁支末节。
望着此画和印文,谢危觉得心底如同这暗沉的书房,被这画带到青绿遍野的春天。那里桃花盛开,赏心悦目。
谢危望着画里的山水间盛放的桃花,轻声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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