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金吾卫也消失了。
去往大明宫的道路安静而顺畅,李秋元有点慌了,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寒塘兄?”
无人应答。
她又喊了声,“柳郎君?”
依旧无人作答。
大道两边,影影绰绰的地面似乎有什么在波动,她甫一抬头,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漫无边际的池水,还有岸边伟岸的建筑群和亭台楼阁。
橘色的半月在寒空上懒懒挂着,波光粼粼的池水在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几尾红鲤鱼在石头缝下扎着堆休息。
这是什么地方?
李秋元朦朦胧胧间在耳边听到了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
“青洪大人这次是真的危险了罢?否则怎么会拖着虚弱的身躯来长安。”
“什么虚弱?我在彭蠡湖的亲戚告诉我,青洪大人好的很,前些日子还废了条在湖岸上作乱的蟒妖。”
似乎有压抑的呜咽声传来,“可青洪大人这次已经开始选继承人了,难道真的要……他要是没了,我们这些没有自净之力的水族可该怎么办?”
“别胡说,大人不过是提前找一个继承人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再胡说小心掌嘴。”
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子低下去很多,李秋元微愣,再抬头时,便看见池水上泛着一叶小舟,舟上挂着一盏灯笼,一个穿着月白色澜袍的身影在舟上弹奏,他的指下并没有琴弦,什么都没有。
但是却有美妙的乐声从他指下流泻出来。
这场景有点像上次在彭蠡湖上她从船中醒来看到的场景,她几乎立刻以为船上的人是罗公远。
太像了。
不过这次的小舟和人影离她较远,看着有种异常梦幻的不真实感。
李秋元看到池水上那盏灯笼逐渐靠岸,眼风忽然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从对面另一条路上一脸茫然的走过来。
她身上穿着亵衣,是质地极好的白罗,头发松散,待看到她后,微微一愣,故作威严的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大明宫?”顿了顿,又迷茫的看了眼池上的小舟,嘟囔,“你们是一伙的么?太液池上怎么有条船?”
李秋元看见她略带婴儿肥的脸便想捏上几道,但想到自己现下是个男装,便忍住这一双爪子唯恐吓到小姑娘,沉稳的道:“我和他可不是一伙的,我好端端在街上走,谁知道会走到这里来……你刚说这里是大明宫的太液池么?”
小姑娘点头,“是啊……”她有点犯迷糊的样子,“我也是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我听见了很好听的乐声,可是喊阿嬷她们都喊不起来,就只好一个人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奏曲,谁知道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侍卫竟敢玩忽职守,越发没有规矩了。”
李秋元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忍不住猜测她的身份,看这情形大约是宫里的某位小公主。
小舟逐渐靠岸,那盏灯笼愈发明晰了,李秋元看清了舟上弹曲的人。
不是罗公远。
他的脸上覆着半张白色面具,一身月白色的清贵襕袍,此刻正微低着头,宽大的月白袖袍铺泻下来拖到地上,坐姿优雅笔挺,袖袍微卷,弹奏的十指洁净修长,半张脸在烛火下十分神秘惊艳。
甫一靠岸,乐声戛然而止。
李秋元看见船上的人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们一会儿,然后极有风度的伸出一只手,她尚没搞清这是要干什么,就看见旁边睁大眼盯了船上那人半天的小公主眉眼弯弯的把自己的小手放进去,一跃而上跳进小船里,细声细气的问:“哥哥,你是神仙吗?”
船上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复又朝岸上的李秋元伸出手。
他的面具遮住了一双眼睛,李秋元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看见,于是也不敢过多打量,微微虚扶了他的手一下便轻巧的跨到了船上。
只是上了小舟后她脑海里才蹦出一个问题来——不对,老子为什么要上船?
内心正想着这个问题,她忽然间就看见前方波光粼粼深不可见的水下升起一条大道,小船驶向大道后,从大道的另一头出来了一队青衣小吏,他们抬着一顶极大的轿子,怎么看都能容纳五六个人的样子,然后步伐整齐的慢悠悠过来了。
李秋元觉得这场景熟悉的很,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如愿以偿那个典故。
照这样看,船上这个男子该不会就是青洪君吧?虽然大体外形和那副画极其相似,但是时之神给她看那副画像的时候,青洪君明明是没有戴面具的。想到这里她不由疑惑的看了他两眼,又心想今晚出来这一趟倒也没有白费功夫。
戴着面具的男子带他们从小舟上下去,踏上那条水中大道,然后两手分别牵着她二人坐进了那顶极大的轿子。
他的动作温柔,又实在面善,一大一小两个小娘子便五迷三道的跟着走了。
等李秋元再次回头去看时,发现那叶小舟已经随着逐渐沉没的大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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