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余霆一直望着窗外,像是想什么想得入神,神情看不出端倪。
导航提示行车路线有误,黎纵直接关掉了导航,打开车窗点了根烟,手搭在窗门上,单手打着方向盘,被烟熏过的嗓子有些低哑:“你在想什么?”
余霆没有直接回答,也没看他:“你又在想什么?”
黎纵往窗外弹了弹烟灰:“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余霆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人群,微扬了一下嘴角:“那你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黎纵还用得着猜吗,余霆想什么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关于去新马寨的事吧?”
余霆平静道:“其实这个结果也不值得惊讶,甄别调查结束了,如果没有大领导替我在省厅上面背书,被调到鸟不生蛋的地方养老很正常。”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新马寨,那里紧挨着曼缅和金三角,距离鹰箭曾经的大本营只有两百公里,这样的安排显然很奇怪,这会是谁的安排?
余霆想到了龙建业,这件事情杨维平不知道有没有参与,参与了多少,但有一件事情在余霆心里基本是可以确定了,希望他离开綝州的人应该是杨维平和罹家的人,但顺水推舟遣送他去新马寨的一定另有其人。这次罹博盛怕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余霆扭过头,黎纵拿烟的手一直搭在窗上,皱着眉神情严肃。余霆突然故作轻松地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算是偷来的了,我本来应该在沸水塘老老实实混吃等死,结果辗转又回来折腾了一大圈。”
这座城市什么都好,任何人都能在偌大的城市里找到栖身之处,唯独他余霆,这里像是怎么也容不下他。
余霆偷偷看了一眼黎纵,黎纵面无表情地打着方向盘,手里的烟已经被风抽了一半了。
大街上烈日当头,沿街的行人都走在林荫道内侧或是撑着太阳伞。
不知不觉已经仲夏了。
“红灯了。”余霆提醒他。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车子已经冲线了。
马路中间并没有其他车辆和行人,黎纵反加了一脚油门:“监察结束了,我们得从检察大院搬出来,我送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出去办点事。”
余霆看他的表情读到了他的心思:“你要去科技馆找你爸?”
黎纵还不知道龙建业一家的事,他只知道整件事背后是杨维平和他爸在针对余霆,余霆并不想让黎纵为了他跟罹家再生矛盾,但黎纵局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把余霆送回了检察大院,看着余霆上楼进屋才走。
余霆并没有忙着收拾行李,而是在沙发上静坐了很久。
他不是在用这种方式跟这间简陋的屋子告别,而是在沉思那个他没有对黎纵讲的秘密。
过了许久,他有坐到了墙角边的电脑前,三台漆黑的显示屏上都倒映着他的面容。
右边的抽屉最底下垫着一张A四纸,那是高琳给他的,也是他藏起来没有让黎纵知道的一个惊人的秘密。
龙建业的夫人阮玉玲的原名叫阮茜,年轻时曾经是金向碧十四师特务营的侦查员,龙家阁楼里的那套超级电脑根本不是龙建业在用,而是阮玉玲。
余霆清楚记得,那天龙潇月从他车上带走了高琳给他的优盘,阮玉玲去取优盘的过程整整用了二十分钟,而后不久他就遭到入室袭击,来人的目的很明确,除了要他的命,还有他的牙。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内鬼偷听到了黎纵和高琳在市局的对话,所以才冒险试探余霆的秘密。
可照现在看来了,秘密泄露的渠道确实是高琳的优盘,而除了高琳和余霆之外接触过那个优盘的只有龙潇月和……阮茜。
龙建业不比杨维平,他是市局正局,还是綝州市副市长,兼任了市内重点本科院校的副校长,同时在为国内多家企业和市政基金背书,他的形象可以说是正直清廉,广受市众爱戴,想扳动他比登天还难,葛新祖上过他家阁楼的事已经被阮玉玲撞破,那间阁楼可能早就清理一空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空口泡影。但就目前看来这些都还是其次,即使有真凭实据龙建业也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
余霆没把这件事告诉黎纵其一是不想拉他下水,其二,余霆并不在意龙建业是否参与了贩毒和其他的黑色交易链,只要他不是049,他和余霆就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
可杨维平呢?如果他和龙建业是一党,那他就是049,如果余霆要对付049,龙建业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余霆越想越乱,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就像孤立在苍茫大海上的一角冰岩,越往下探,越觉深不可测。
余霆点燃了厨房的天然气炉,拿着那张A4纸在油烟机面前犹豫了很久。
突然,兜里电话响了,但响了几声很快又挂了。
余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串数字,将手里的纸揉进了口袋里,打了一辆车离开了检察大院。
近来好几天黎纵都一直守着他,他和聂新城预约的治疗已经耽搁一轮了,余霆只是想趁黎纵不在的时候去一趟,尽量赶在他回来之前回家。
可今天的催眠并不顺利,聂新城几次都没能顺利叫醒他,时间远比想象中拖得更久,等到聂新城拉开窗帘时,城市天空的尽头已经被夕阳染红。
余霆连额角的冷汗都故不急擦,急急忙忙找到锁在柜子里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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