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笙正与阿玉于后亭详谈这两年的诸般事宜,以及兄嫂一家的状况。她全然不知不远处两名男人间的无形战火已悄然燃起。
须臾,她与阿玉返回水榭,竟见萧明煦坐在赫连图的怀中,与他嬉笑打闹,好不欢快。而萧承渊则在一旁闷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似有借酒消愁之意。
“落落……”萧承渊见雪笙到来,即刻起身趋近,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姐姐(娘亲)!”赫连图与萧明煦齐声呼喊。
雪笙此刻似乎明白了几分。萧明煦和她一样,格外喜爱模样姣好之人或东西。想必是他觉着赫连图相貌俊美,便去与之亲近,甚至出言夸赞,伤了他爹爹的心。
她最不忍见的便是萧承渊这般委屈可怜之态。无论何时,她每见此状,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
雪笙轻轻拉着他的衣袖,于桌旁坐下。萧承渊顿时阴霾尽扫,喜上眉梢。他紧紧握着她的玉手,斜睨赫连图一眼,鄙夷之意尽露。
萧明煦早已扑进娘亲怀中,手舞足蹈地说道:“娘亲!赫连叔叔长得好好看!他的眼睛好似闪闪发光的宝石呀!”
萧承渊嘴角轻撇,“煦儿每日见到你娘亲,还没有看够美人吗!一个大男人长的那么细皮嫩肉,哪有半分男子气概……”
赫连图冷哼一声,反唇相讥:“男人长得白净就没有男子气概了?某人分明是嫉妒我,就如那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只能说葡萄酸!”
雪笙将萧明煦抱到萧承渊怀中,嫣然一笑:“煦儿,你爹爹当年丰神俊朗,犹如谪仙临世。这世间能与他媲美的人寥寥无几。如今他只是身体抱恙,略显憔悴罢了……”
赫连图闻言眼神有些黯淡,姐姐的一颗心终是向着那个男人的……
膳后,赫连图慢慢移步至雪笙面前,低声问道:“姐姐,我可否与您单独谈谈?”
雪笙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与你相谈。”随后她转身对萧承渊道:“你带煦儿去黎山书院,拜会一下齐老。我稍后就到。”
萧承渊紧咬双唇,面色阴沉。他怎会让她与赫连图这贼子独处!然而,看着她平静而坚定的眼神,他只能强压心中怒火,抱着煦儿依依不舍地离开。
雪笙与赫连图来到花园中间的凉亭,坐下品茗。此处视野开阔,芷萝与阿玉在不远处守候。这样既能安心交谈,又可避免孤男寡女惹人闲话。
“你不应该来此……”雪笙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赫连图苦笑着,“姐姐,小九寻了你两年多……甚至曾期盼,姐姐离开临安后,会来西疆寻我……”
他黯然神伤:“如今好不容易与姐姐重逢,姐姐却不让我来此……难道只有萧承渊才有这个资格吗?他明明辜负了姐姐!”
雪笙看着他失神落魄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慨叹。以往他在她面前,总是谨守礼节,从未有过半分越矩,甚至不曾说过任何暧昧之语。
她一直将他当作孩子,以为他真的只是把她当作长姐。然而此次重见,他眼中的炽热与萧承渊毫无二致。她不得不承认,小九或许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雪笙轻叹息,“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难道仅是为了与我见一面?”
赫连图沉默须臾,蓦然开口:“姐姐既已离开了大周皇宫,莫非还要再入樊笼?天地广阔,姐姐当真要舍弃近在咫尺的自由,再度困于后宫,与太后乃至其他女子争斗吗?”
见雪笙低头不语,赫连图继续说道:“西北草原广袤无垠,雪山上白雪皑皑,姐姐已许久未曾策马扬鞭,纵情驰骋了。那里才是最适合姐姐的地方!”
雪笙抬眸望向他,道:“然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萧承渊既已寻至此处,又岂会放我走,更何况还有煦儿……”
赫连图急道:“且不说西北地域辽阔,寻人并非易事。姐姐可先往西行至西疆。大梁近两年与大周摩擦不断,天元帝此时断断不可能与西疆闹翻。
待一切风平浪静,小九愿意舍弃西疆王之位,伴姐姐看尽世间繁华,逍遥江湖。若姐姐心系煦儿,小九必定待他视如已出!”
雪笙轻叹道:“那你的发妻,当今的西疆王后又当如何?她自十八岁嫁与你,整整五年来,于后宫前朝对你皆助力颇多……”
赫连图赶忙解释:“我十五岁登临王位,彼时不敢对姐姐有非分之想,且姐姐已嫁入临安。故依祖制娶了年长我三岁的表姐为后。
然我与她有言在先,仅给她王后之尊荣,绝不会碰她。所以这五年来,不仅是她,还有萧景欣,小九都未碰过分毫!”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若是姐姐得遇良人,此生幸福安乐,小九绝不会亦不敢再起妄念。然则姐姐如今并不快乐!
小九深知自身生于污浊之境,满身污秽,实难与姐姐这般纯净之人相配。然只要姐姐愿意,小九即便以卑微之身相伴左右,亦心满意足!”
雪笙静静听完,沉默许久,方缓缓开口:“昔日辰王曾言再不触及林若兰;萧承渊亦称纳妃实属无奈,只为虚名,不会宠幸于她;你与王后成婚五载,却令她独守空闺……”
她无奈摇头,黯然神伤:“为何世间男子皆如此?总要将对一个女子的深情,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之上。小九,你的王后若非对你情深意重,五年来岂会呕心沥血,倾尽所有相助于你……”
雪笙起身立于亭边,凝视着百花争艳,“若是萧承渊当初所纳之人只是一个无辜女子,今日即便拼个鱼死网破,我也断不会与他再有瓜葛。”
她回头望向呆滞的赫连图,轻笑道:“小九,我于你而言,只是年少无知时的一个执念罢了。因求之不得,故而难以忘怀。而你的妻子,才是日夜陪伴你、为你更衣奉膳之人。切莫再令她寒心了……”
言罢,雪笙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令,放入赫连图手中,道:“我也是后来才知晓,此玉令不仅可自由出入王庭,危急时调遣铁骑,更是西疆王后之信物……”
她后退几步,莞尔一笑,“小九,如今姐姐将其完璧归赵,你当把它还于真正的主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早些回去吧!愿他日重逢,小九已伉俪情深,子孙满堂……”
赫连图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手中紧握玉令,沉默许久,纹丝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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