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院子里打斗时只出现了两个人,没想到收拾满院狼藉的时候,竟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四五个人。那几人十分迅速地将院子里打扫干净,至天明前已经几乎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甚至连一点血迹也未曾留。
他们新找的两处院子也不远,在同一个坊里,与这里只隔了一条街,但离北城门却更近一点。
因随风军满城寻找的虽是一对母女,但实际他们想要的也只是关璀一个人罢了。于是像关璀这样年纪的小娘子便尤其打眼些,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关璀便提出与阿娘分开住,于是她们一行十来个人便分住了两个院子。
关璀带着贺槐娘和两个护卫住在后面的院子里,余下贺蕤几人便在前面两间屋子住了。
这两处宅子不大,一前一后,只以一处隐秘的暗门相连。这后边的院子看起来以前像是个药房,只是大约已经废弃许久,除了堂屋一个旧药柜子和院子里一些杂乱的废弃的药材,也没有其他什么了。也不知道崔寄的那些人是怎么寻到的这么个地方。
那几人将关璀一行在此处安顿好,只说另有其他事情要做,便又迅速消失了。
关璀与她阿娘一起在这里住了一两日,还算安稳,并没有遇见叛军上门。直到第二日的午后,原先出去打探消息,因全城戒严一直未能返回的两个护卫才摸到了此处。
他们在找到这里之前,先去了原先住的那个院子,却不想那里竟然被叛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们原本还担心夫人与娘子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敢冒进,便藏在暗处远远地守了好一会儿,只见那些人进进出出,先是带了邻里的几户人家进去,后来又带了杨娘子一家进去,但很快就又将她们送了出来。我们观察发现娘子与夫人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后来在拐角隐秘之处看到娘子留下的记号,便才找到这里来。”
“他们找到的那处院子?杨娘子一家如何?”关璀有些担心客舍老板一家,怕叛军查到他们头上,而致他们被自己牵连。
“暂时还好,我们离开时,他们也被放回去了,应该是叛军还没有查到什么。”那护卫道。
得知杨娘子一家无碍,关璀略放下心来,但她还是觉得应该要想法子把他们带走,只是目前如今随风军已经盯上了他们那边,这时候想悄无声息地把人带出来还不会被发现,显然十分困难,而且一旦他们一家人消失了,怕是更加会牵连周围无辜的百姓。
关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旁的贺蕤便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人找个机会去杨娘子家探探情况,也好问问他们的意思?”
“如今那边想必防卫严密,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致杨娘子一家于险境。”关璀摇摇头,并不赞同。
到最后也无旁的法子,只能先留了两人暗中观察杨娘子家的情况,再做打算。
然而到晚间的时候,却又收到靠近北城门一带几坊生乱的消息。但这几日城中生乱的事情也不少,搞得人心惶惶,也不知是为着些什么事情。
既然未曾寻到此处,只当不与自己相干,安安分分闭门不出便是了。但有时候能刻意躲开的,反而不是麻烦了。
约莫戌末时分,原本与关璀同居一室和衣而卧的贺槐娘突然坐起来,目光敏锐地看向窗外方向。
她快速燃起床头一盏灯,将灯台拿起在手上,对也醒来的关璀道:“外面好像有动静,您在屋里,莫要出声,我出去瞧瞧。”
槐娘端着灯台出了房门,只听到不远处巷道里似乎有追逐之声音,略等了等,那追逐之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槐娘觉得不太对劲,想往院门处走走查探情况,旁边屋里住着的两个护卫大约也听得声音出来了。
“留一人守护娘子,切莫有失。”
槐娘略压低了声音朝那两人道,只是开口间忽然一阵风吹过,将她手里的灯烛噗得吹灭了。
而此时再细听时,外面的巷道里的追逐之声好似又越来越远了。
而屋内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之声,贺槐娘一惊,忙奔至屋前,她敲了两下门,又想起关璀大约听不见,便想着直接推门进去。
谁知门方半开,她一眼便瞧见屋内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影。因屋内未曾燃灯,她只能确定站着的那人便是关璀,而她身后坐着的人看不清神情容貌,只隐约瞧着身形像是个男子。
贺槐娘顿时有些紧张,以为她被人挟持,正想冲上前去拉开关璀,便听到关璀十分淡定的声音:“我没事,你们先莫要进来。”
停了停,她又加了一句:“劳烦你们替我在院门处守着,若有人要闯金陵,快速给个警示来。”
原本槐娘见关璀无恙,又听到她说话声音平静一如往常,略放下心来,但还是以手势追问了一句:“娘子当真无碍?”
关璀点头:“放心,是我认识的人。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直到门带上,关璀才摸索着点了一盏灯,她举着灯到崔寄身边,暖色的灯光照得他神情温和带笑。
“你怎么进来的?”关璀开口。
“你这院子是我的人帮忙安置的,我自然有能进来的办法。”一向端方的崔寄,此时看着关璀却有种多年未曾有过的少年郎的活跃轻快。
“我不是问你如何进来这里,我是问你怎么进潭州城的。潭州城戒严多日,四周城门皆被控制,这个时候想要入城并非易事。”较之他的轻松神色,关璀显然有些严肃。
崔寄还未曾答她,扶着膝盖想要站起身来,却力有不逮,又跌坐回去。
关璀一瞧,有些担心,忙问:“你受了伤?”
崔寄摇摇头,借着旁边扶手的支撑,勉力站起来,他瞧着关璀,笑道:“我没有受伤,只是膝上的旧疾,天冷了难免有些不适,没什么大碍。”
关璀知道他不是受伤,才放下心,顺势瞧向他的膝盖,便看到掩在袍下露出的一角狐狸毛,微微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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