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陶嫔母亲还是微栏轩清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蓝祭酒本是风雅之人,进红楼却从不曾被红楼所迷,只为丝乐。
也是命定,陶嫔母亲才艺出众,容貌也出众,被一公子爷看中,她却不愿,蓝祭酒为解她围,便假意也看上了她,那公子爷非官宦权贵,不过一普通富家公子,自是争不过蓝祭酒。
自此,陶嫔母亲被抬进了蓝府。
本打算待风头一过,蓝祭酒便将陶嫔母亲偷偷送出京城,自去开始新的生活,未曾想临别时的一场丝乐酒别,却让两人自木成舟。
蓝祭酒表明愿为此负责,陶嫔母亲亦早对正人君子的蓝祭酒情根深种,自此两情相悦,真成了蓝祭酒妾室。
“原是如此,那惠妈妈又是怎么回事儿?”夜十一对当年惠妈妈能拼尽性命救下陶嫔之事,甚为好奇。
刚自殷掠空那儿回,听得女官一案来胧去脉的南柳继续道:
“惠妈妈与陶嫔母亲当年同在微栏轩,同为清倌,后来陶嫔母亲被蓝祭酒抬进蓝家成了姨娘,惠妈妈只一心存钱为已赎身,只求早日脱离红楼。世人只知她二人交情甚深,却甚少人晓得在入微栏轩之前,她二人本为嫡亲姐妹。”
“亲姐妹?”杨芸钗亦在旁听着,听到这儿她明白了:“怪不得了。”
怪不得当年拼尽性命,也要为蓝家留下陶嫔这条根。
“惠妈妈是陶嫔的姨母……”夜十一道,“当年蓝家灭族乃锦衣卫亲拿,蓝家少一人,锦衣卫不可能没发现,她是如何避过此节的?”
“惠妈妈与陶嫔母亲不同,为清倌时便有相好之人,后生下一女,恰同陶嫔同岁,当年她用亲生女换下陶嫔。本就是表姐妹,眉目有相似之处,身量身形相差无几,当时尸体遍府,锦衣卫自恃不可能有疏漏,可能辨认并不尽心,清清人数也就过了。”南柳不无为惠妈妈舍亲女救侄女的果敢割舍而感怀。
夜十一觉得大有可能:“陶嫔认罪,怎会认得那般轻易?是否便是因着这惠妈妈?”
南柳点头:“是,惠妈妈得乞丐兄弟送去的桃花糕后,知陶嫔在宫中出了事儿,她急得在京城四处乱撞,此事儿黄指挥使并未瞒陶嫔。陶嫔虽不尽聪明,却也了然黄指挥使之意,为了惠妈妈,她的姨母,她尽数吐实,什么罪都认了,只求黄指挥使饶过她姨母。”
杨芸钗问:“黄指挥使应下了?”
“窝藏当年罪犯,纵稚女无辜,亦为亲姨侄,但国法就是国法,惠妈妈当年敢做,如今便该承担罪责,黄指挥使不可能明知故犯。”夜十一在南柳回杨芸钗之问前答道。
“如大小姐所言,黄指挥使没应。”南柳道。
杨芸钗蹙眉:“那惠妈妈到头来,岂非仍逃不过一个死?”
夜十一摇头:“应也不会。黄指挥使是个性情中人,惠妈妈有情有义,念血脉至亲,他不会真对惠妈妈下绝手,何况陶嫔既能高度配合,应当是他同陶嫔另有约定。”
南柳惊讶地看着夜十一:“大小姐如何晓得?”
夜十一未语,只回看着南柳。
南柳忙道:“据毛小公子所言,确为此意。至于最后如何,是何约定,毛小公子说,那得看她师父的心情。”
夜十一抿唇:“不必再探了,女官一案已了,陶嫔惠妈妈如何,等着看便是。”
南柳应诺。
阿茫掀帘进屋:“大小姐,三表小姐来辞行。”
随之冯三进屋,至榻上坐下,南柳退至帘外与阿茫候在门左右,夜十一杨芸钗皆喊了声三表姐。
“东西已收拾妥当,大哥派来的车马已到二门,嫂嫂已在新冯府备好一切等我。”冯三自相通了,鼓起勇气去认了王掌柜,并大打那畜牲,成就夜叉之名,她整个人已开朗许多,不再像刚失去清白时那般阴郁,却也不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多了几分稳重沉静。
知情者谁看到了,既心慰又心疼,毕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乃是冯三付出了大代价所就。
“往后,愿三表姐一切都好。”夜十一诚挚道。
“是,原三表姐一切都好。”杨芸钗亦真心道。
冯三微笑着点头:“好,会一切都好的。”
夜十一杨芸钗送冯三送至二门,看着冯三上了冯大派来的冯家大车,没想车门关上,大车未起行,车厢里的冯三突然又出了车厢,同夜十一道:
“大表妹,我已不怪你,你也不必再挂怀,但那人,大表妹要处理时,可别忘了我一份!”
夜十一眸光一凛:“三表姐放心,十一不会忘!”
杨芸钗如玉的面容亦覆上一层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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