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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主人从前在某个寺庙里住宿时,隔扇那边住着五六个尼姑。说到这尼姑,本来就是坏心肠女人之中心肠最坏的。其中一个尼姑,似乎摸透了主人的脾气,敲自己的饭锅,打着拍子唱道:“刚才乌鸦哭,现在又笑了。”“刚才乌鸦哭,现在又笑了。”据说主人极其厌恶尼姑,就是打那时开始的。不过,那尼姑虽说是挖苦主人,却也不是空穴来风。主人无论是哭还是笑,不管是喜还是悲,情感表露无不多于常人,但都不持久。说好听些,是没有长性,心绪转换过于频繁。若翻译成白话,他不过是个浅薄无知的赖皮大王罢了。既然是个难缠的孩子,那么,他猛然坐起,像要跟谁干一架似的,却又突然改变主意,看起壁橱里露出的“内脏”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主人第一眼看到的是头朝下的伊藤博文[5],上端还有“明治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的字样。可见这位朝鲜总督,也是从这个时代开始紧跟着政令行事了。主人心想:不知大将军此时任何职?他费劲地仔细辨认,终于看见“大藏卿”[6]三个字。果然是个了不起的职位!再怎么两脚朝天,也是个大藏卿呢!他又稍微向左一看,这回看见了一个横着的大藏卿,躺着午睡哩。这也难怪,拿大顶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在下面的一大块木版上印刷着“汝等”两个字,他很想往下看,可就是看不见。下一行只露出“速速”二字。这一句他也想看,无奈也是只露出这么点,所以看不成了。假如主人是警察厅的侦探,即使是他人之物,说不定也会扯开看一看的。做侦探的,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为了拿到罪证,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真是不可救药。但愿他们能够稍微客气些。若是不客气,就不准他们来调查取证!据说他们甚至罗织罪名诬陷良民。良民纳税雇用的人,竟然反过来诬陷雇主,他们也属于彻头彻尾的疯子。

主人又转动一下眼珠,往中心部分看去。中心有“大分县”三个字在翻筋斗。连伊藤博文都拿大顶,大分县翻筋斗也是理所当然。主人看到这里,双手握紧拳头,高高地向天井伸去,这是他打呵欠的预备姿势。

主人这一声呵欠宛如鲸鱼远吠,声嘶力竭。他打完了这个呵欠,便慢腾腾地换上衣服,到洗澡间去洗漱。妻子早已等得不耐烦,立刻卷起被褥,叠好睡袍,例行公事地打扫起来。和妻子打扫如出一辙,主人洗脸也是千篇一律,十年如一日。和前些天介绍过的一样,依然“啊、啊”“嘎、嘎”地叫个不休。少顷,他梳理完了头发,将毛巾往肩上一搭,驾临客厅,在长方形火炉旁悠然落座。提起长方形火炉,说不定有的读者会想到鱼鳞花纹的山毛榉木、全铜镶里的那种,娇妻披散着刚洗过的一头乌发,支起一条腿坐在身边,在台湾黑檀炉沿儿上磕长烟袋的景象吧。不过我家主人苦沙弥先生的长火炉绝没有那么讲究。它古雅得以至于究竟是用什么原料制作的,外行人无从辨认。长方形火炉本应擦得锃亮才是,而主人的这个货色,到底是山毛榉的,还是樱木的,或是桐木的,都搞不清楚,而且几乎从来没有擦过,所以总是黑黢黢的,难以入目。若问:“这玩意儿是从哪儿买来的?”他肯定回答:“记不起什么时候买的了。”若再问:“那么说,是别人给的?”他就会说:“没人赠送过。”“如此说来,难道是偷来的不成?”倘若这样刨根问底,主人又不知怎样回答,总是含糊其辞。听说从前主人的亲戚中有个老太爷,他死了以后,那个亲戚曾请主人住在老人住所里看了一段时间家。后来主人自己成了家,从老人住所搬走时,就把那个老人一直用着的长方形火炉,一起若无其事地带走了。这似乎有点不讲德行,但是思量起来,虽有点不讲德行,这类事在人世上可是屡见不鲜。比如银行家每天帮别人存钱,渐渐地就会把别人的钱看成了自己的钱。官吏本是人民的公仆。相当于人民为了办事方便,而给了他们一定权限的代理人,但是他们仗着被委任的权力,每天处理事务时,渐渐地变得狂妄起来,认为那权力本来就是自己的,人民反倒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既然这类人布满了人间,也就不好以长方形火炉事件为由,断定主人有盗窃癖。假如主人具有盗窃癖,那么,天下人便无人没有盗窃癖了。

主人占据了长方形火炉旁的位置,面对着饭桌坐着,饭桌其他三面,已经有三个女儿在吃早饭。即刚才用抹布擦脸的“小丫头”,在“御茶酱”学校读书的敦子和将手指插进扑粉瓶里的澄子。主人并不厚此薄彼地扫视了一遍这三位小姐。敦子的脸型轮廓很像南洋铁刀的刀把;澄子是妹妹,自然多少带点姐姐的面相,蛮有琉球的朱红漆盆的样子。只有“小丫头”独放异彩,长了一副长脸。问题是,如果是竖长,人世上还不乏其例,而这位小丫头的脸却长得横宽。不管怎么流行,总不会流行横宽的面庞吧!尽管是自己的孩子,主人也为她们的将来发愁。即便长成这副模样,她们也要长大成人的。岂止长大,其速度之快,大有禅庙里的竹笋转眼变成嫩竹之势。每当主人感叹“又长高了!”时,就感觉身后仿佛有追兵逼近,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不管主人怎么不在意孩子们,也知道这三位小姐都是女的。也知道既然是女的,就要让她们嫁人。而且他还清楚,就算自己知道这一点,却没有本事把她们嫁出去。因此,虽然是自己的亲骨肉,却感到有些发愁。既然发愁,就不该生养她们。不过,这就是人生!若问人生的定义是什么?不是别的,只要说“即是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来折磨自己”,就足够了。

孩子们果然了得。她们欢天喜地地用餐,做梦也想不到老爸正穷于处置她们。不过,最要命的是小丫头。这小丫头年三岁,所以吃饭的时候,当妈的特意为她摆了一套适合三岁孩子用的小筷子、小碗,然而,小丫头偏偏不乐意使用它们,总是抢姐姐的碗和筷子,非要用那个拿不动的碗吃饭。遍观人世间,往往越是无德无能的庸人,越是肆意妄为,削尖脑袋想要爬上不胜任其职的官位,而这种性格,早在孩童时期就已经萌芽了。既然根深蒂固,绝非靠教育和熏陶便可以治愈的,因此趁早断掉此念为好。

小丫头将从姐姐那里掠夺的大饭碗和长筷子据为己有,并胡乱使用起来。由于胡乱使用自己根本使用不了的餐具,所以用起来势必一塌糊涂。小丫头先攥住两根筷子头,“噗”的一声插进碗底。碗里盛了八分满的饭,米饭上面还浮着满满的酱汤。当小丫头猛地将筷子戳进去时,原本勉强保持着平衡的碗,由于突然遭受冲击而倾斜了三十度,同时,碗里的酱汤毫不留情地流向小丫头的胸脯。

不过,小丫头是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退缩的。小丫头是个暴君,她接着又把插进碗里的筷子死命地从碗底往起一挑,同时,把小嘴凑近碗边,张大嘴去接挑上来的饭粒,结果没有接住的米粒与黄色酱汤混合一处,“冲啊”地呐喊着,扑向她的鼻头、面颊和腮帮子。那些扑空的饭粒便落在铺席上,数不胜数。这种吃相,简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我谨向大名鼎鼎的金田先生以及天下权贵们发出忠告:诸公对待他人,如果像小丫头使用碗筷一样的话,那么,飞入诸公嘴里的饭粒必然会少之又少的。而且,入口的饭粒也并非以必然之势而入的,而是误入口中罢了。怎样?敬请务必三思而行噢。这和你们的“谙于世故的圆滑之人”的头衔很不相称的噢。

姐姐敦子被小丫头抢走了自己的筷子和碗,一直凑合着用小筷子小碗吃饭。那只碗太小,即使盛得满满,一动筷子,两三口就吃光了。因此她频频从饭桶里盛饭。已经吃了四碗,现在是第五碗了。敦子掀开锅盖,拿起饭勺,看了一会儿饭桶。她似乎在犹豫,是不是再吃一碗。最后终于下了决心,在估计没有锅巴的地方下了勺子,这还不难,但是手一翻将饭勺里的饭扣到碗里时,没有装进小碗里的饭团便落在了铺席上。敦子毫不惊慌,小心拾起洒落的米饭来。我正猜测拾起来怎么办呢,只见她全部扔回饭桶里了。这可有点脏啊。

当小丫头大肆胡闹,挑起筷子吃得满脸饭粒之时,恰逢敦子盛完饭之际。不愧是姐姐,不忍心看小丫头满脸饭粒,就一边说着:“哎呀,小丫头,怎么搞的,脸上全是饭粒啦!”一边急忙给小丫头清理脸来。首先要除掉贴在鼻尖上的饭粒。我以为她会将弄下来的饭粒扔掉,谁料想,竟将饭粒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让我大为吃惊。然后她又去清理小丫头的脸蛋。脸蛋上的饭粒成堆,两个脸蛋加起来,足有二十粒吧!姐姐耐心地拿下一粒,吃一粒,终于将妹妹脸上的饭粒吃得一个不剩了。

这时,一直文静地吃咸菜的澄子,突然从碗里的酱汤中舀出一块煮烂的地瓜,一下子塞进了嘴里。诸公想必清楚,吃特别烫的煮地瓜别提多难受了。就算是大人,不小心也会烫得吱哇乱叫的。何况敦子这样缺少吃地瓜经验的孩子,其结果可想而知。澄子“哇”地叫了一声,将嘴里的地瓜吐在饭桌上。其中两三块,不知怎么,滚到了小丫头面前,在恰好她够得着的地方停住。小丫头本来就特别爱吃地瓜。所以当特别爱吃的地瓜落到眼前,她迅速放下筷子,抓起地瓜块,大口地吞下。

一直目睹女儿们这些吃相的主人,一言不发,一心一意地吃自己的饭,喝自己的汤,此时此刻,正在用牙签剔牙。

主人对于女儿的教育似乎打算采取绝对放任自由的方针。哪怕三位小姐立刻成为“海老茶式部”、“鼠式部”[7],不约而同地找个情夫私奔,恐怕主人也会照样吃他的饭,喝他的茶,事不关己似的冷眼旁观,反正是“不作为”。然而,展望当今世界那些所谓“大有作为”的人士,除了撒谎骗人,暗下毒手残害人,虚张声势吓唬人,以及设下圈套陷害人之外,似乎没什么其他能耐了。连中学里的那些少年们也照猫画虎,错误地以为不这样就吃不开,只有扬扬得意地干那种本应脸红的勾当,才称得上是未来的绅士。这哪里是什么“有能耐的人”,简直是一帮无赖!我也算是个日本猫,多少有点爱国心。每当看见这号“有能耐的人”,就想揍他们一通。因为这种人多一个,国家就要相应地衰弱一分。有这样的学生,是学校的耻辱;有这样的人民,是国家的耻辱。即便是耻辱,这号人却充斥于社会,实在难以理解。日本人连猫那么点尊严都没有。真是可怜!比起这号人来,不能不说主人他们,是远为高尚的君子。正因为他窝囊才说他高尚;正因为他没有能耐才说他高尚;正因为他不耍小聪明才说他高尚的。

如上所述,主人以无所作为的方式顺利吃罢早餐,然后穿上西装,打了车,到日本堤警察分局去了。当他拉开纸隔门时,问车夫是否知道日本堤在哪里,车夫嘿嘿地笑了起来。“就是那个吉原妓院街附近的日本堤吧?”车夫如此跟主人回话,真有点滑稽。

主人破例地打车出了门。妻子吃罢早餐,照例催促两个大的:“喂,你们快去上学吧!要迟到啦!”

女儿们却很沉着,根本不做去上学的准备。

“什么,今天可是放假呀!”

“怎么会放假?快点吧!”妈妈申斥道。

“可是,昨天老师说,今天休息呀!”姐姐仍然一动不动。

妈妈这才觉得不对头,便从壁橱里拿出日历,反复地看,终于发现了今天是红日子。主人大概也不知道今天是节日,还给学校写了假条。妻子也不知今天是节日,才把假条给扔进了邮筒吧!至于迷亭,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明明知道却佯作不知,可就不好说了。女主人发现红字后吃惊得“啊!”了一声,对孩子们说:

“那么,都在家好好玩吧!”说完,她像往常一样,拿出针线筐,开始做针线活了。

此后的半个小时,家里平安无事,没有发生足以构成我的创作素材的事件。不过,突然来了个奇怪的客人。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学生。穿着一双歪了跟的皮鞋,紫色的裙裤,头发卷曲得像一堆算盘珠,连门也不叫,就从后门进来了。

她是主人的侄女,名叫雪江,据说是学校里的学生,时常星期天过来,一来就会和叔父争执一通。名字虽然好听,模样却不如其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只要在大街上走上几百米,就一定会遇见这样的面孔。

“婶子,你好!”她说着便大步走进客厅,在针线筐旁坐下。

“哟,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今天是节日,我就想早晨来看看你们,所以八点半就急忙出来了。”

“是啊,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好久没来看叔叔婶子了,来看看。”

“干嘛看看啊?多玩一会儿吧。你叔叔这就回来了。”

“叔叔去哪儿啦?真稀罕哪。”

“是啊,今天去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到警察分局去了。稀罕吧?”

“啊?为什么事?”

“说是今年春天闯进家来的那个小偷被捉住了。”

“这么说是跟小偷对质去了?真麻烦。”

“哪里!是返还失物呀。昨天警察特意来了一趟,告诉我们失盗的东西找到了,叫去认领呢。”

“噢,这么回事啊。不然的话,叔叔怎么可能这么早出门啊。要是平时,现在还在睡觉哩!”

“像你叔叔那么能睡懒觉的人太少见了……并且,我一喊他起来,就生气。今天早晨就是,本来他告诉我,七点钟一定叫醒他,所以就去喊他起来。可是,他钻进被窝里,根本不起来。我因为担心,隔了一会儿又叫了一遍。他竟在被子里说些不中听的。真拿他没办法!”

“他为什么那么困呢?一定是神经衰弱吧?”

“什么?”

“他真是个爱发脾气的人。就他那脾气,居然还在学校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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