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些事顾三娘不懂,她只管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沈拙交待完这些话,便一语不发的将书信送到火膛里烧掉,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他的神情不起一丝波澜,可是顾三娘知道他不是无情的人,如今东方检落难,还不知他一家老小的前途命运,沈拙肯定比谁都牵挂,可他远离京城,又有甚么办法帮到东方检呢?
&esp;&esp;这件事像是在他们平静的日子里投了一颗小石子,涟漪过后,留下的波动犹在,顾三娘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尤其是在这非常时期,她等闲不让小叶子和御哥儿外出,就是她自己,先前本来打算往桐城去一趟,也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esp;&esp;往后几日,陆续又有信送过来,顾三娘牢记沈拙说的话,但凡是京城寄来的信,她统统都不接,如此过了一段日子,忽然就没人再送信过来,顾三娘原本松了一口气,然而沈拙的眉头却仍旧没有舒展开来,他整日脸色阴沉,惹得小叶子和御哥儿都不爱往他跟前凑了。
&esp;&esp;这般又过了几日,官府下了一张公文,说是当今皇帝病重,宫里的医官们束手无策,因此要在民间寻一位杏林高手,只要能医治好皇帝的身子,便要封他做大官,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桩新鲜事。
&esp;&esp;顾三娘得知朝廷正在遍寻名医后,心里不禁七上八下,她还特意找秦林打听,可惜他虽是官府里的公差,可他们郦县离京城山高路远,他知道的消息并不比顾三娘多多少。
&esp;&esp;反倒是沈拙,这几日他越发心事重重,顾三娘心知他肯定在担心东方检的处境,但是她只是一介没有见识的妇人罢了,她就是想要宽慰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esp;&esp;这一夜,顾三娘招呼两个孩子歇下,便坐在灯下打着络子,不知不觉,她络子都打了十几根,而沈拙却还坐在书案前写信,这两日,他只要空闲下来,手里的笔墨就没有停过,顾三娘看他片刻不歇的样子,心里叹了几口气,放下手里的络子,到厨房里给他做宵夜去了。
&esp;&esp;不一时,顾三娘端着一碗煮好的面条进到书房,她看着他伏案的背影,说道:“夜饭也没好好吃,你吃碗面条歇一歇罢。”
&esp;&esp;沈拙回身看着顾三娘,灯影朦胧,顾三娘的眉眼柔和温顺,这让沈拙一直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弛下来,他放下手里的笔,笑道:“正好饿了,你就煮来吃食,我是走了甚么好运,娶回这般体贴的娘子回来?”
&esp;&esp;顾三娘抿嘴一笑,她拧了一块手帕递给沈拙擦手,却是一字也没说。
&esp;&esp;屋里静悄悄的,沈拙吃面的时候,顾三娘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沈拙把一大碗面条连汤带汁的吃完,顾三娘开口询问:“好吃么?”
&esp;&esp;“好吃的不得了。”沈拙认真的点着头。
&esp;&esp;两人相视一笑,却又一起静了下来,过了片刻,沈拙握着顾三娘的手,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一桩事想跟你商量。”
&esp;&esp;顾三娘的身子猛然一颤,随后她垂下双眼,说道:“你说,我听着呢。”
&esp;&esp;看着眼前的顾三娘,沈拙心口紧紧揪了起来,她是个聪明的小妇人,有许多话他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猜到几分了。
&esp;&esp;“东方检出事,我不能坐视不理。”沈拙看着顾三娘,一字一顿的说道。
&esp;&esp;顾三娘咬了一下嘴唇,从那封信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沈拙不会眼睁睁看着朋友遭难而无动于衷,要是那样的话,他也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拙了。
&esp;&esp;灯影摇曳几下,顾三娘的脸忽明忽暗,她一句话也没说,这让沈拙不自由主的紧握她的双手,他注视着顾三娘,她的眼神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色,沈拙过去从没在她脸上见到过,他生怕她在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esp;&esp;只不过,顾三娘并没有落泪,她直勾勾的望着沈拙的脸,怔怔的问了一句:“凶险么?”
&esp;&esp;沈拙胸口一滞,他想骗她说无碍,可顾三娘不是那些无知的妇人,故此他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我不知道,京里的局势十分复杂,我此行便是去了,可能甚么忙也帮不上。”
&esp;&esp;顾三娘摩挲着沈拙的手背,她低声说道:“我做不到主动叫你去以身犯险,你若要上京去搭救东方检,我也绝技不会拦着你。”
&esp;&esp;沈拙再也忍不住,他伸手将顾三娘抱住,自责的说道:“三娘,对不住,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esp;&esp;顾三娘靠在他怀里,这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不管发生甚么事,他总会站在她的前面替她遮风挡雨闭眼。
&esp;&esp;“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顾三娘说道。
&esp;&esp;沈拙郑重承诺:“你放心,我会的。”
&esp;&esp;☆、
&esp;&esp;没过几日,沈拙关了学馆,这事实在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无书学馆开了三年,他这夫子虽说年纪轻轻,但学问高深,束脩礼收得不多,造福了不少城里贫寒人家的读书子弟,如今说不开就不开,外人问起缘由,沈拙只说要出一趟远门,个月内只怕回不来,至于要往哪里去,他却没有细说。
&esp;&esp;整件事只有顾三娘知道底细,秦大娘私下还悄悄问她,顾三娘怕无端牵扯到秦家,推说他要去访友,秦大娘嘀咕了几句,说是沈拙外出归外出,不该把差事给丢了,他一年教这十几个学生,总能落些银两,不说别的,多少可以贴补一下家用。
&esp;&esp;沈拙闭馆实属无奈之举,这些学生里头,那些没天份的只得作罢,还有些好学又肯上进的,他特意写了荐书,将学生们托付给梨山书院,余下的事情,只看学生们自己的造化。
&esp;&esp;一番忙乱过后,往日书声朗朗的秦家大院终于静了下来,顾三娘也没闲着,她连赶几日,缝制了两身厚衣裳给沈拙带上,还有冬日穿的棉鞋袜子,再加上他常用的东西,足足收了两大箱子,沈拙见了她越收越多,赶紧止住了她,他只包了两套棉衣和两双棉鞋,余下的一概不带。
&esp;&esp;沈拙此次上京,顾三娘不知他何时才能归家,便说定要将他送到桐城,沈拙担心她返程时,一个妇人孤身不便,顾三娘却是打定主意送他,沈拙见她执意如此,只得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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