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哨兵浑身湿透,而且占满了泥浆,连脸上都是黑漆漆的,刘子光道:“西军素质不错嘛,潜伏哨都放到二里外了。你们是哪个总兵麾下的?”
雨下的大,刘子光的大纛旗早就卷起来了,但是看他的架势和口气就是高级将领,于是那哨兵答道:“回大人,俺们不是西军的人,是征西大将军所属的标兵红衫军。”答话的时候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骄傲的感觉。
刘子光一愣,随即笑了,没想到自己的部队来的更快,真不愧是红衫军的好儿郎,他赞道:“不错,像个红衫军的样儿,这么快编入西军执行任务了,不过雨夜潜伏怎么连防水斗篷都不配,难道没装备么?”
哨兵答道:“回大人,俺们执行的不是西军的任务,俺们是红衫军前锋营的潜伏哨,大军刚到,还没入营呢。”
刘子光纳闷,轻轻一夹马腹继续前行,走出不远,果然看到西军大营前的空地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个方阵,黑乎乎的约莫有上千条汉子在雨中挺立。
有点不对劲,刘子光立刻让那两个哨兵去找他们的营官过来说话,不多时两员将带着十几个马弁赶到,待看到刘子光的容颜后立刻跪倒在泥水里:“末将周培公、王辅臣参见大帅。”
“快起来说话,这事怎么闹的,大半夜的下着雨在外面罚站呢你们?”刘子光问道。
这支红衫军前锋营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红衫军,而是由靖国军的精锐改编成的冒牌红衫军,刘子光故意如此安排,以便红衫军的主力留在北京,反正靖国军实际上也算是自己的力量了,给他们升级成红衫军高兴还来不及呢,周培公王辅臣不愿意对洪承畴作战,来陕西打西夏人确是一万个愿意,第一次以红衫军的身份作战自然心情激荡,想干出点样子来请功,所以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三千人的前锋营居然比刘子光轻车简从走的还要快些,等到了大营外已经是黄昏时分,对方发现有大队人马来到急忙关闭营门张弓搭箭做出防御的架势,等文书递过去才稍微缓和,出来个参将问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在外面站着,等督师大人来点兵,可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天又下起了暴雨,士兵们没有号令,谁也不敢动,只能苦苦站在雨里等候。
“怎么不去避雨?”刘子光问。
“军令没下,咱们不敢妄动,若是松松垮垮岂不是折了大帅的名头。”周培公道。
刘子光明白了,这是周培公王辅臣在和西军较劲呢,你们故意怠慢不让俺们进营是不,那俺们就在雨中一直站到你们开营门为止,不错,有点红衫军的派头!
“好,本帅和你们一起站着等,看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点兵。”刘子光说着,脱去了橡胶斗篷,穿着一身半旧的红战袍,走到了队伍的前列,和士兵们站在了一起,不用他说,三百亲兵包括那些讲武堂学兵在内,都一起脱下斗篷,和前锋营的兄弟们站到了一起。
第十四章 架空大将军
新晋升成红衫军的前靖国军士兵们军纪森严,横成行竖成列,站在雨中岿然不动,对新加进来的三百同袍也是看也不看,就这样默默地站着,潼关大营高高的木栅栏墙上,数十只松油火把在雨棚下燃烧着,衬托着火把的光芒能看到几乎连成一线的雨注,寂静的大营高墙上没有半点动静,只有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注视着下面这帮淋雨的傻瓜。
就这样一直等到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万丈金光满撒,照耀着潼关大营外泥泞不堪的空地,顿时激起红光一片,一个整齐的方阵,上上下下全部是鲜红的盔樱,鲜红的战袍,连日奔波以至于污秽不堪的红衫被一夜的大雨洗濯的格外鲜艳,虽然积水还从盔沿上滴落,但是将士们的腰板依旧挺直,眼神依旧坚毅。
刘子光身后的掌旗兵将一丈八的旗杆放下,解开上面的防水油布,就地一挥将旗帜抖开,然后将大旗一立,一面血红色的大旗顿时迎风招展,白色的旗裤上写着一行黑字:征西大将军,旗面上一个斗大的刘字。只听前锋营统带参将王辅臣一声厉喝:“全营都有,立正!敬礼!”最后两个字是拖长了声音喊出来的,声音划破长空,连潼关大营上都隐约出现了几个人头向下观望。
三千名士兵在一霎那间集体扭头,目光朝着那面迎风招展的大旗,齐刷刷举起右手放在额边敬礼,待王辅臣喊罢礼毕,又齐刷刷的放下,动作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当兵的很多不认识字,但是一丈八的旗杆总是能看出来的,这可是提督以上一品节将才能用的高度,不用问,是红衫军的大帅,当朝镇武侯爷大驾到了,虽然大伙依然肃立不语,但是个个心潮澎湃,每个人都明白了,昨夜加入队伍和他们淋了一夜暴雨的人正是他们的大帅刘子光!
刘子光一甩头,身后的侍从官…………红衫军最年轻的百户代文龙扯着一副变声期的公鸭嗓朝大营上喊道:“大明朝,太子少保一等镇武侯,节制西军总统制征西大将军驾到,尔等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其实上面人早就看见刘子光的旗号了,但是依然许久没有回应,听到代文龙少年稚嫩的喊声,忍不住粗俗的大笑起来,然后一颗长满胡子的大脑袋伸了出来喊道:“娃娃,别喊了,俺们没收到命令,不知道什么征西大将军征南大将军的,袁督师有令,最近军情紧张,没有他老人家的手令这营门就是皇帝老子来了都不能开。”刘子光并未恼羞成怒,他已经明白这是袁崇焕在玩弄权术打压红衫军的骄气呢,如果不能挫了这支军队的骄横之气,日后就不方便管教了,这其中又何尝没有趁机打压自己的意思,想想刘子光当年只不过是利国铁厂的义勇军头目,手上几千民团,政治地位连官兵把总都不如,现如今已经是一等侯爵征西大将军了,和袁督师的地位只在伯仲之间,心胸稍微窄一点的人都会有一点点如鲠在喉的感觉,这一点,他理解。
自己是征西大将军,武将的头头,以往历次出征都是军政一把手兼着,说一不二的角色,哪有看人眼色的份,可如今西军的真正一把手是总督三边军务的袁督师,如果不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以后到底谁听谁的都是个问题。
今天这个事还让刘子光想到当初山东战场上争入兖州城的事情,明明是自己的人马先到,可是袁督师却让后来的毛文龙部先进城,厚此薄彼可见一斑,如今自己功成名就了可是袁督师还玩这一手就有点过了,不过无所谓,刘子光已经不是以往的刘子光了,你不是不让我进营么,那老子就站在外面耗,看谁耗得过谁。
营门还是没有开,上面也没有动静,大帅没有号令,红衫军们也不敢动弹,就这样直挺挺的站着,整个方阵鸦雀无声,能听见大营里面西军将士起床早操列队口令的声音,还能闻到煮米粥的香味,一直从黎明站到了开晌午饭的终点,终于有人撑不住了,最先倒下的是讲武堂那些文弱的书生们,经历过三个月军训就满以为自己成了铁打的汉子,到如今才知道淋了一夜雨饿了一天肚子就撑不下来了,反而那些靖国军出身的汉子们,一个个依然腰杆笔直目光锐利,虽然肚子里也发出咕咕的叫声,但精神面貌还是极好的。
远处小山包上,袁崇焕收起单筒千里镜叹道:“骄兵悍将啊。”身旁一员小将道:“大帅,是不是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袁崇焕道:“三桂啊,你还年轻,不懂得统兵之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他还能反了不成?是朝廷的人就要遵守朝廷的规矩,西军上下十几万人都是老夫捶打过的,断不能让这些新人坏了规矩,娇兵悍将,再等等,等过了饭顿再下去不迟。”
直到大营里面传出的西军汉子们吧唧嘴吃羊肉泡馍的声音结束,一片刷锅洗碗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袁崇焕一行人才姗姗来迟,百十个劲装汉子骑着快马簇拥着袁崇焕的牙旗飞奔到大营前戛然而止,百十匹健马的动作如出一辙,倒也显现出不凡的骑术和绝佳的面貌,袁崇焕外罩战袍,内穿熟铜山纹甲,从一匹高大的三河马上跳下来,上前几步热情洋溢地说:“征西大将军终于到了,本督真是望穿秋水啊,昨夜深入敌后亲自侦查去了,所以大营的旗牌送信到潼关城里没能找到本督,直到刚才才收到消息,真是委屈大将军了,委屈弟兄们了。”
刘子光淡淡笑着,心说刚才那小山包上千里镜的反光老子都看见了,你还装什么装,但是嘴上却说:“袁督师哪里话,大营军纪森严颇有昔日细柳营的风范,下官佩服的紧呢。”
袁崇焕又赔笑两声,扭头道:“征西大将军到了,还不快快开门!”
上面人早就等着袁大帅发令,营门立刻打开,吊桥放下来搭在壕沟上,袁崇焕拉着刘子光的手亲切地说:“来来来,本督与侯爷携手入营。”
西军的将官们早就披挂整齐等在里面了,看见袁崇焕进来立刻一起躬身致礼:“恭迎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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