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这种怪异的火车,甚至比小时候坐过得蒸汽火车还要粗糙简陋,路旁的景物是如此的陌生,没有电线杆,没有汽车,没有公路,偶尔出现的村落也都是茅草屋顶,黄泥墙壁的窝棚,穿着古装的农人扛着锄头迎着夕阳走在阡陌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刘子光心里很惊恐,恐惧来源于未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他百思不得其解,在饥饿,疲惫,紧张的情绪中再次沉沉睡去。
昏昏沉沉地颠簸了不知道几个小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天边一轮硕大的月亮爬了上来,火车停了下来,刘子光揉了揉满是眼屎的眼睛,看见一干人从前面的板车上下来,正是在破房子里避雨那帮彪悍的刀客,刀客们忙碌起来,有的生火做饭,有的拿着刀把子挨个敲火车的轮子,貌似在检查车轴。其中一个人走到刘子光旁边的车厢,从最下面的车板上拖下来一个麻袋,把麻袋里黄黄的沙子一样的粉状物倒进一个大桶,又拿起一个脏兮兮的水壶,往大桶里倒水,倒了没多少水壶就干了,那人咕哝了一句,扯开衣服的下摆,洋洋洒洒的在大桶里撒了一泡尿,顺手抄起根棍子就在桶里搅和起来,刘子光看得莫名其妙,那人已经提着桶走过来了,用一把长柄的铁勺子,在每个旅客的头旁的木板上倒了一坨黄黄的膏状物,“今天水不够了,便宜你们这群狗日的,能出这么稠的饭。”显然那人很是愤愤不平。刘子光恶心地要吐,但肚里能吐出的却只有酸水。
旁边的人已经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把属于他那份的晚饭吞下了肚,惊诧地发现刘子光这份还没动,也就不客气地把刘子光这份也捧起来吃了,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把木板缝隙里的残渣舔了个干净。看得刘子光连最后一点酸水也吐干净了。
刀客们围坐在火堆旁,熊熊的篝火上烤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传来一阵阵肉香,钩的刘子光馋虫大动,胃里翻江倒海,馋虫们开始抗议,上层的车厢隔板好象知道他胃的想法,从上层隔板的缝隙里开始往下滴臭水,混杂了稀屎和尿水的液体一滴滴落在下层旅客的身上,难以形容的臭气弥漫了车厢,用特殊的方式抑制了他的食欲,还好车厢是敞开式结构,四面通风,要是闷罐车,非得熏死人不可。
经历了三天的跋涉,饿得刘子光已经不得不接受那种杂合面掺水做成的食物,他浑身上下,沾满了风沙,粪尿,血迹,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了。就在他快到忍耐极限的时候,目的地到了。
远远望去,一片苍凉的大地上赫然黑压压一片庞大的机器,高耸的烟囱,密密麻麻的管路,浓厚的黑烟和白色的蒸汽缭绕在厂区上空,周围的小山峰寸草不生,偶然旷野上还能看见有几棵枯死的老树,铁路边上一条小河,竟然流淌着红色的河水。
火车停了,刀客解开了脚镣,用鞭子抽打着“旅客”们,赶他们下车,可是由于长期的不能活动,血液不畅,大多数人已经爬不起来了,刘子光摸着麻木的双腿,蹒跚着爬下火车。
刚一踏上地面,刘子光脚一软,摔到了地上,马上一根皮鞭凌空抽了过来,打得他惨叫一声,后背上火辣辣地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挥皮鞭的刀客暴喝“排成一队,鱼贯进厂!”
疲惫的“旅客”们慢腾腾的排成高矮参次不清的队伍,凌乱的往厂大门里走去,雄伟的城墙连绵着好远,城墙外面是宽阔的护城河,河里依旧是土红色的河水,一排衣着褴褛面色枯藁的人跪在河岸边,每人后面是一个抱着雪亮大刀的蒙着黑头套的彪形大汉,随着领头一个大汉一声“斩”字,刀光闪处,一排鲜血冲出了脖颈,十几颗大好头颅叽里咕噜滚的到处都是。然后有一队同样面色枯藁的人推着小独轮车过来,三三两两把尸体装到车上拉走。
城墙上的人搬动巨大的绞盘,吊桥缓慢地放了下来,旅客队伍在刀客的包围下缓慢走进城门,刘子光眯着眼睛抬头看,刺眼的阳光下,城头上是全身黑色铁甲的武士,手持铁矛,城墙的垛口下面,悬挂着一排铁网笼子,里面赫然是一颗颗已经腐烂发臭的人头!再往下看,是一块巨大的铁牌匾挂在城门上方,上面四个黑色浮雕的隶书大字。
“利国铁厂”
“啪”一记皮鞭远远抽过来,在刘子光裸露的后背上留下一道血痕,他咬咬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后背上已经有错综的许多鞭痕,长期的折磨和重体力劳动已经使这个原本孱弱的都市青年成为耐受力极高的奴隶。
“不许偷懒,”黑的流油,一身横肉的看守一边舞动皮鞭,一边冲着正在干活的人们喊叫。
这是一个巨大的矿坑,铁矿和煤矿不同,大多是在平原的地表,所以矿坑并不深,属于露天矿的范围,也有一些竖井,横井,采掘浅地表储藏的矿石。上千名赤裸上身的奴隶在监工的皮鞭下顶着烈日辛苦的用铁斧、铁锤、铁锥、铁镐挖掘着铁矿石,把开采出来的矿石放在竹子背篓里面背到选矿场进行洗选。
经过水洗,暗红色的赤铁矿石被挑选出来,红色的泥水流入铁厂的护城河,把河水染得好像大屠杀后的抛尸场。被城墙包围着的铁厂内,高炉,烟囱林立,有专门的铁轨通到矿场,烧煤的小型火车头喷着蒸汽把铁矿石运到厂里去炼制。
巨大的高炉每天吞进无数矿石,焦碳,石灰石,从烟囱排出浓厚的烟尘,从出铁口流出暗红色高温的铁水,从出渣口排出废渣。厂里另外还有负责炼焦碳的炼焦车间和生产铁器的铸造,锻造车间,每天生产出无数的工具,农具,兵器通过火车输送到各地。
火车,铁轨,巍峨的城墙,充满邪恶美感的炼铁炉,骑着战马,顶盔贯甲手持长矛,腰配弓箭的骑士,以及天边火红的晚霞,构成一幅怪异的画面。
刘子光被沉重的矿石篓子压弯了腰,汗水顺着肮脏的头发流下来迷住了眼睛,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每天都要从事这样沉重的苦力工作,一同挖矿的奴隶几乎都是战俘,也有小部分象他一样被绑架的流民,奴隶和铁厂的工人不同,没有人身自由,没有丝毫尊严,奴隶之间斗殴而死或者被监工毒打致死以后,象死狗一样的被抛进附近一个极深的天然洞穴,没有墓碑,没有花圈,连名字都没有人记得。
所在的地方是大明朝淮海道徐州府境内,铁厂占地极广,蓄有私兵,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俨然就是一方诸侯,势力小觑不得。
奴隶队里各国的战俘都有,简直就是联合国军,这些战俘大多是好勇斗狠之徒,经常为了一口食物大打出手,甚至致人于死地。刘子光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得不改变,原本温和善良的他,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刘子光了。
第二章 杀人
刘子光做了很多梦,梦见自己杀人了,在刑场上痛哭流涕地和父母告别,一声枪响惊醒了他,发现自己安然的躺在家里的床上,原来是个梦啊,刚松了一口气,一把血淋淋地长刀挑着血肉模煳的人头送到了面前。恶狠狠地声音在耳边炸响,“这就是逃跑的下场!看清楚了。”
刘子光惊叫一声,从连环噩梦里醒来,猛然坐起,发现满头都是汗水。四周一片打唿噜的声音,汗臭,脚臭和臭屁混杂成令人呕吐地味道,这是一个大通铺,占据了房间一半的空间,铺上挤着几百个肮脏的男人,房子的大门紧闭着,高高的窗户上嵌着大拇指粗地铁栅栏,月色从窗户照进来,在刘子光脸上形成班驳的影子。
他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疼,不是梦。忽然感觉到前胸一阵痛楚,低头看,白天被皮鞭打破的地方有烙铁烫得印记:一个锤子和一把洋镐交叉在一起,造型很古朴,下面还有四个阿拉伯数字9527。
这是利国铁厂的LOGO和奴隶编号,9527就是刘子光现在的名字。
奴隶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这些代号们之间所有的矛盾都用拳头解决,体格瀛弱的人只能沦为弱肉强食的对象,奴隶的奴隶。
刘子光刚到奴隶队的时候,身上还算有些布色的班尼路T恤衫就被一个代号5914的清国战俘抢走了,说够柔软,要拿去做汗巾。刘子光稍微说了一句怨言,就被身材高大的5914一拳打到在地,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件香港品牌的纯棉T恤衫被5914得意的缠在腰间。
奴隶队有几个很强横的角色,可以被称为奴隶中的霸王,简称奴霸,平时没有人敢欺负他们,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处在奴隶队食物链的顶层。一个敦实的如同炮弹的前蒙古军百夫长,一个西夏佣兵团的罗马族白人步兵,一个原海上郑家乌番亲卫队的高个子黑人,还有一个就是清国来的5914了,其中以5914最为嚣张跋扈,所有人都被他欺负过。
身高一米七六的刘子光经过一年的磨练,身体逐渐变得强壮,古铜色的结实肌肉上遍布着伤痕,这是看守们的鞭子和奴隶们之间互相斗殴的结果。他从不欺负别人,但是也不容许别人欺负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怯懦就意味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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