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确实没有想到这年代当山贼也有贫富差距了,你看看别人这山寨,再看看以前咱们呆那破寨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悬崖旁的绝壁上,被反绑着双手的顾怀逆风眺望,看着因为距离有些远显得有些袖珍的山寨感叹道。
这一路过来几个山贼都没有给顾怀好脸色看,大概认定了这当初的二当家破寨时是把他们扔下跑了,现在还和官兵混一起。。。也就只有当时听大当家命令贴身盯紧顾怀而后关系还算比较亲近的王五会搭话了:
“这片山寨是老字号了,听说还是前朝那会儿建起来的,现在当家的寨主和咱们大当家算半个亲戚,才算让咱们弟兄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以前那黑风寨就是大当家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自然是没法比。”
顾怀挑了挑眉头,虽然身上有些血渍污迹,头发也有些散了,但此刻被山风掀起发梢衣角,看起来还是有些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话说回来当初你死活不肯说,现在能告诉我那疯婆娘到底什么来路了么?那么点年纪就当大当家,你们还都服?”
王五犹豫片刻:“大当家家里以前就是干山贼的,老大当家的当年还是苏浙绿林一道的扛把子。。。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顾怀都快无语了:“谁家他娘的拿当山贼这门事业当家族传统?我就说那疯婆娘脑子多少有些不正常,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李易倒是难得开口了:“苏浙绿林。。。莫非是双花王?”
“这又是什么鬼?”顾怀怔了怔,“出来混的取这么挫的外号?”
李易摇了摇头:“大魏开国之初,南乾尚存,有位姓王的将军,南乾被灭时都还手握几万兵马,听说后来占山为王了,算是苏浙一道绿林道上最出名的一位。”
几个原本一路都看李易不顺眼想下黑手的山贼听到这儿都挺了挺胸膛,王五也点头道:“那就是咱们大当家的亲爷,只可惜他走了以后手底下人心就散了,当年那寨子可比这个气派得多,大当家那时候还小,自然是守不住的。”
顾怀实在没想到当初和莫莫一起在山里瞎逛的时候遇见的那个疯婆娘还有这样的来头,当时觉得古怪的一些事情此刻也变得合理起来。
难怪那么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张口就是浑话,成天就想着要当山贼王,疯疯癫癫没个女人样,脾气还那么差,手底下的人还都愿意跟着她混,揭不开锅了都不带造反的。
想到这里罪恶感都快涌上来了,当初要不是自己带着一批山贼下山打劫官兵,说不定那丫头还能带着手下在山寨里过几年安生日子。。。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下了山坡。
……
朝阳的光芒降临了苏州城。
陈旧的小楼外,早起觅食的鸡群欢快地打着鸣,一道瘦小的身影吃力地从水井里提上水桶,用两只小手艰难地提着穿过院落,呵斥开鸡群,取出一块湿抹布用力地探出手擦拭着窗台。
不易察觉的角落里灰尘被擦掉,原木衬着阳光恢复了一些生命力,变得美丽而生动,散发着柔和的光。
整栋小楼这段时间都是这么一点一点地恢复着生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莫莫在擦完窗台后,只是把抹布放进水桶用力地搓洗了几下,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便去厨房端出碗稀粥来,坐在台阶上沉默地喝着。
顾怀离开的这些天,时间依然是平静如潺潺溪流一般流逝,买菜的时候莫莫倒是认识了小巷尽头一处普通人家的吴婶,也曾热情地邀请她过去作客,但去过一次之后发现那家的男人有些讷讷然的模样,似乎并不想自己过去作客的样子。
莫莫看出来了,所以也就没有再去过。
事实上当年她也曾有过一个忘年交,在那座小县城里隔壁有些嘴碎但是心肠好的婶娘教会了失去记忆的她该怎么操持家务,也会絮絮叨叨地拉着她骂顾怀成天把她一个人扔家里,那是莫莫在这个世上从顾怀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的难得的暖意--但她最终应该还是死在了那座小县城里,像其他的人一样。
那天逃出小县城的她和顾怀都像是鬼魂,实在没有想过还会有今天这样的平静日子。
所以巷尾的那户人家愿不愿意她去做客,那个吴婶愿不愿意和她成为朋友,她其实都不在乎,顾怀不在家,她愿意过得更简单一些。
就这样盯着院子里的鸡群发了好一会儿呆,大概是觉得粥有些淡,莫莫起身去厨房加了两根咸菜,等到吃完,她伸出小舌头小心地舔干净碗沿,便起身开始收拾厨房,取出些陈年的谷壳洒在院落里,一群鸡仔叽叽喳喳地围在她脚边,远远看去好像踩着一朵五颜六色的云。
她已经习惯了很多时候什么都不去想,有顾怀在,她也不需要去做决定;现在顾怀不在,她也不准备改变些什么,因为她知道他会回来。
阳光很温暖,江南的天空很美丽,想好了下午要把顾怀从地摊上淘来的书拿出来晒晒,她抬头眯了眯眼,好像透过厚沉的白云看到了同一片天空下顾怀的脸。
而墙头跃出来的枝丫间,也有一只寂寞的猫,舔着因为即将换季而渐渐厚实的毛发,轻轻地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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