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17章（第1页）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钦亲自替如懿打了帘子进来，如懿瞟了他一眼，果见他一脸猥琐相，令人作呕。

想来是刚刚换过家常衣衫，身上是一袭月白色纱缀绣八团夔龙单袍，皇帝闲闲捧一卷书在手，淡金色的澄澈秋阳自雪白的明纸窗外洒落全身，任由光晕染出一身清绝温暖的轮廓，紫铜嵌珐琅的龙纹香炉里燃着琥珀似的龙涎香，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龙涎香幽宁沉郁的气味，也变得幽幽袅袅，衬着满架书香，倒像是一轴笔法清淡的写意画卷。

皇帝见如懿穿着一身月白缎织彩百花飞蝶袷衬衣，腰上松松垮垮，是三四月份的孕妇常穿的样式，月白素净的妆花缎面上，以大红、粉红、碧绿、草绿、香黄、驼黄、浅绛、湖蓝、深灰、浅黑、淡白等十余种色线织成点点折枝花卉及虫蝶纹样，虽然素净，却不失华艳。

他仰起头，面容比上次看见时整洁了许多，舒朗笑道：&ldo;你倒巧，都与朕穿了一样的颜色。&rdo;

如懿含笑行礼，强迫自己不要沉溺其中，温声道：&ldo;没有打扰了皇上读书，就算是巧了。&rdo;

皇帝搁下书，朝她招招手，&ldo;过来坐，别累着孩子。&rdo;见如懿在榻边坐了，方才笑道，&ldo;朕刚登基，前朝的事没个完，一直不得空去看你们。如今你过来，倒也正好。&rdo;他嗅了嗅，见如懿身后的移筝手里捧着一个红箩小食盒，&ldo;带了什么好吃的，好香!&rdo;

如懿扬一扬脸，示意移筝一样样取出来，不过是四样小点心，糖蒸酥酪、松子穰、藕粉桂花糖糕和玫瑰山楂馅儿的山药糕。

皇帝笑道：&ldo;朕正好有些饿了，陪朕一起用一点。&rdo;

如懿取了银筷子出来，亲自递到皇帝手中，笑道：&ldo;臣妾本想备四样点心，谁知宫里只备了三样现成的。这一味藕粉桂花糖糕还是太后赏赐下来的，说皇上原爱吃这个。这两日不得空去寿康宫，所以赏赐给了臣妾，臣妾就正好借花献佛了。&rdo;不知是不是巧合，那藕粉桂花糖糕与原来眉庄宫里的别无二致，约摸是太后也在悄悄怀念着故人吧。

皇帝&ldo;唔&rdo;了一声，夹了一筷子慢慢吃了，&ldo;听说皇额娘给你改了个名字?&rdo;

&ldo;叫如懿，懿为美好安静。林虑懿德，非礼不处，所以叫如懿。&rdo;如懿并不提是自己求的，也不多言太后，只笑道：&ldo;臣妾倒很喜欢这个名字，听着就喜庆，是太后疼臣妾了。&rdo;

皇帝轻嘘一口气，叹道：&ldo;皇额娘的性子，朕在她身边多年也摸不清楚。她给你改了名儿，又是这个意思，大概是不会难为你了。&rdo;他握一握如懿的手腕，&ldo;今儿早上，朕听说景仁宫皇后过身了，原想着你该去看看，但怕太后多心，也不便说什么了。&rdo;

如懿低眉一瞬，复又轻笑：&ldo;皇上放心，臣妾无事，左右也是多年不见的人了，见了也是徒增伤悲。臣妾知道，臣妾是爱新觉罗家的人，不该给皇上添是非。&rdo;

皇帝点点头，亲手递了一块山药糕给她，&ldo;这山药糕酸酸甜甜的，正适合你现在的胃口。眼下册封没下来，委屈你和孩子了，等过些日子搬到正经的正殿去，朕再去陪你。&rdo;

&ldo;皇上操劳国事，臣妾明白。&rdo;如懿谢过，偏头打量着四周道：&ldo;皇上喜欢壁瓶，本可四时插花，人作花伴，取其清芬满床，卧之神爽意快之效，只是如今点着龙涎香，反而不用花草好，以免乱了气味。&rdo;

皇帝笑吟吟道：&ldo;朕也这样想。所以宁可空着，闲来观赏把玩，也是好的。&rdo;

如懿的目光一一扫过各个图案，忽然立起身望着其中一尊瓶身故意问道：&ldo;这个图案倒好，不比其他的吉祥图案，倒像个什么故事。&rdo;

皇帝不疑有他，只是笑话如懿，&ldo;老莱子彩衣娱亲，这个你也忘了?&rdo;

如懿望一眼书架，又见皇帝案上空着，便笑：&ldo;皇上素日常看的那本《二十四孝》，怎么如今不在身前了?&rdo;

皇帝随口道：&ldo;大概是随手放哪里了，回头让王钦去找找。&rdo;

如懿似是凝神想着什么，&ldo;皇上，臣妾记得《二十四孝》里第一篇是不是闵子骞单衣奉亲?&rdo;

皇帝失笑，&ldo;你今儿是怎么了?《二十四孝》第一篇是虞舜孝感动天，第二篇才是闵子骞单衣奉亲。&rdo;

如懿敛容道：&ldo;皇上心存孝道，自然记得清楚明白。《二十四孝》第一篇便是讲虞舜孝感动天，可见世人心中，总是百善孝为先，更以君王作为其中典范，宣扬孝道。皇上才登基，诸事忙乱，来不及走一趟后宫。&rdo;她沉吟片刻，&ldo;太后，还住在寿康宫里。&rdo;

皇帝扬了扬眉毛，&ldo;怎么?内务府不是再三请皇额娘去慈宁宫了吗?怎么还住着寿康宫?&rdo;

如懿微微一笑，摇摇头道：&ldo;照臣妾看，不是内务府办事不力，而是太后存心将这个表示孝道的机会留给皇上您了，皇上合该珍惜。&rdo;

皇帝静了片刻，柔和笑容里带一点疏懒意味，&ldo;朕也想让皇太后移居慈宁宫。可是……&rdo;如懿会意，示意宫人们退下。阁中只留了皇帝与如懿二人，皇帝方低低说：&ldo;可朕心里，总还是有道过不去的地方。&rdo;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有些痴惘，&ldo;朕的亲生额娘……&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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