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非常时间,于谦也不愿意多想,向着那朱祁钰长施了一礼目光扫过城头诸位文武道:“陛下,此值我大明危机存亡之际,如今,上皇拚却性命以激励我大明军臣之胆气,京师军民上下一心,灭瓦剌贼子正当其时也,泱泱之大明,二十万雄兵,若是连出城接敌这点胆气都没有,大明必蹈前宋之覆辙,我等有何颜面去见天下人,如何对得起上皇以死激励将士死战之心?!”
一想到那之前朱祁镇在城下的场面,还有那些凶名赫赫的瓦剌铁骑,对于生存的渴求,还有害怕到手的皇位会失去的恐惧让朱祁钰跳了起来:“尔等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凭此坚城,任他瓦剌有多少兵马,又怎能攻得破?”
“陛下,天下间没有攻不破的坚城,我大明立国至今,还没有一位天子,会对敌胆怯,望陛下能记住方才上皇之言。”一位老大臣拜倒在地泣道。
“你!”听得这话,面色由青白陡然涨得发红甚至有些紫的朱祁钰恨极,却偏生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臣请陛下下旨开城击敌!”老王直当先拜倒在地,但是他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却未俯下,而是高高地昂着直视朱祁钰。
“臣等共请陛下下旨!!”城头之上,所有文武齐齐拜下,一双双烔亮的眼睛,全都死死地钉在朱祁钰的身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朱祁钰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那日群臣徒手打死数名王振死党的大殿之中。
这些臣工,不像是一群本该俯首帖耳的臣子,倒像是一群穷凶极恶的豺狼。都御史王文张了张嘴,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朱祁钰与群臣唱反调,他很清楚,这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们发起飙来绝不是好玩的。
朱祁钰目光扫过了这些大臣,努力地压抑住内心的愤怒,还有恐惧,极力平静地道:“你们,你们莫非就不怕瓦剌人杀入京师不成?!”
“不胜,大明则亡,胜之,大明则昌!”胡濙这位年过七旬的老臣霍然起身,拔出了腰畔佩剑,须发皆张:“老朽今日,亦甘为一头卒,为国效死!请陛下下旨!”
“为国效死!”十人,百人,千人,万人的怒吼,震得那城楼瓦砾颤颤,战旗烈烈……
这一群原本似乎已经在自己跟前收起了狰狞嘴脸的大臣再次暴发出来的气势压得朱祁钰有种快要呼吸不过来的错觉,孙太后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哀家虽是女子,然也见识过昔日世祖皇帝的风采,望皇上能够效法先帝。”
听到了孙太后之言,原本还欲再说话的朱祁钰的脸色不由得一变,却只能强忍住内心那愤忿欲狂的不甘,涩声道:“母后教训得是,皇儿知道怎么做了。”
朱祁钰无力地倒坐回椅上。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于谦等一干大臣。“朕允尔等所请,不过,若是京师陷于敌手,尔等必为我大明之罪人!”
“谢陛下!”对于朱祁钰的后半句话,这票兽血沸腾,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文武大臣完全当成了放屁。
“臣遵旨!”于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躬身拜下,旋即拔身而起,佩剑出鞘,双目电光烔烔直视那些文武。“诸将听令!开城迎敌!”……
京师九门缓缓打开,城头之上,一根根粗大结实的青铜炮管和铸铁炮管伸出了女墙,开始发威,灼热的焰团在炮口不远处翻卷,呛人浓密的白烟犹如妖魔鬼怪般幻化不停。
鸣若惊雷一样的火炮怒吼声响彻原野,步兵轻捷的脚步声,战马狂奔的重蹄声,士兵们愤怒的吼叫或者惊恐的嘶吼,还有那频频击发的各种火器刺耳的鸣爆声都在朱祁镇的耳中炸响。
身边,那些原本负责看押自己的瓦剌骑兵们纷纷惊慌失措地打马狂奔,呵斥着那些驾车的马匹努力加速,努力想要逃离到火炮的射程之外。
朱祁镇筋疲力尽地坐倒在囚车内,他看到了那德胜门城门缓缓洞开,涌出无数挥刀执旗的大明军人,他更看到了城外的那些民宅里探出了一根根漆黑的铁棍,从铁棍的前端喷吐出一道道的白烟与黄焰,漆黑的铅丸犹如雨点一般喷洒在那些瓦剌铁骑的身上,战马悲鸣着荒乱的走避,骑兵们绝望地捂着身上那一个又一个的血眼,无力地坠落到马下,被后续狂奔而来地袍泽的坐骑毫不怜悯的踩踏成泥。
涌出来的那些大明将士毫不畏惧地向着那些凶名赫的瓦剌骑兵冲去,撞在一起,即使被战马撞得翻飞在地,遍体鳞伤,却犹自不顾地抹抹嘴角泌出的鲜血,恶狠狠地再次爬起来挥起手中的战刀或者长矛再次扑上去。
甚至在那些涌出城门,与瓦剌士兵接敌的大明将士中,夹杂着不少普通百姓,他们手中的武器是那样的可笑与古怪,有板凳,有菜刀,有锄头,有扁担,有砖块,甚至还有士子们用来点缀身份,尚未开锋的佩剑。
他们疯魔一般,不顾及生死地向着那些手中舞动着雪亮弯刀的瓦剌骑兵冲过去,哪怕是手中的武器被磕飞,哪怕是身上已然受伤,他们仍旧无畏地用拳头,用牙齿,狠狠地那些想要掠劫他们家园的强盗咬过去,揍过去……
“这就是大明啊……”朱祁镇不禁再次大笑出声,眼眶中满是热泪,华夏儿女的血性尚在,大明的子民们仍旧没有忘记数十年前,他们就是这样面对着装备无比精良的蒙古统治者,一次又一次地击败他们,驱赶他们,最终,再次重新成为了自己的主人……
“这就是我的大明……”朱祁镇在那尖啸的炮弹飞行声中,在那些瓦剌看守们惊恐的嚎叫声中,无比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大明的魂魄犹在,华夏的风骨犹在。
第三十八章 杀将!溃敌!
看到自己的前锋居然被那些大明的步卒给死死阻在冲往德胜门的大道上,在那些潜伏于德胜门外民宅之中的神机营的伏击下惊惶失措的主力,孛罗愤怒了,挥舞着马鞭抽打着周围的士兵和将领,呼喝着,敦促他们继续向着。
被上司的怒骂和羞辱激起了血性的瓦剌骑兵们嚎叫着再次纵马狂奔向前,一柄柄雪亮的弯刀高举了起来,挥下去,带起的是一泼泼刺眼的血浆和断肢残臂……
“能不能打中他?”就在距离勃罗不过十数丈远的一处已然半塌的民宅里,一名右胸的甲叶已然翻卷,露出了一道深可见肉创口的明军士卒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正将一杆连珠铳小心翼翼地架在那窗台之上的神机营士兵露出了一个看似憨厚,实则狰狞的笑容,轻轻地吹了吹手中的线香,眯起了一只眼睛,打量着那身着华丽铠甲的瓦剌大将孛罗,嗓音阴沉得犹如那浸在冰窟之中的铅丸在撞击。“老子要搞不死他,老子的姓就倒过来写。”
这话一出口,那名胸前有道伤口的明军士卒禁不住艰难地低笑了起来,因为笑,牵扯了伤口,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努力地喘了几口气之后,愤愤地吐了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星子低骂道:“你个狗日的王三,你那名倒过来写还不照样是王三。”
“嘿嘿,吴老哥,瞧好了,老子要他三更死,他肯定活不过五更,不然,老子神机营第一神铳手的名号干脆拿去浸茅坑得了……”眯着眼睛的王三,看到那孛罗的坐骑缓缓地在一群瓦剌骑兵的簇拥之下渐逼渐近,手中的线香,亦离左手扶着的那只连珠铳那短到不能再短的引钱越来越近……
嘣的一声,就像是有什么人拿一枚大炮仗丢进了水井里发出的闷响声陡然响起,却又在眨眼间被那上空经过的火炮炮弹的尖啸声所掩盖。
孛罗心中一悸,下意识地略一转头,看到了那十数丈外那半塌的民宅里喷出的淡淡烟气,紧接着就觉得像是有人拿一柄子千均重锤恶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砸得孛罗魁梧的身躯不由得一阵摇晃。
孛罗错愕地低下了头,就看到自己的左肋处那擦得锃亮的铠甲上多了一个指头大的洞,一股股透着腥气的鲜血正从那里涌出来。嘣……又是一声,孛罗身畔的一名亲卫发出了难听的吼叫,目光惊惧地看着自己那提刀的右手手腕上出现了一个狰狞的创口,而手指正在无力地抽搐着,雪亮的弯刀已然斜坠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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