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四十四章（第1页）

“不——”小姐挣扎着前行，跌倒了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她便一点点用力朝人群爬去，衣裳脏了，发髻乱了，手指也磨破了，但她全然不顾，只是一心往前爬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去偷看你，只是人群中的一眼便已是万年。对不起，对不起，如果要惩罚就来罚我吧，是我的大胆给了你勇气，这份致命的勇气啊。

小姐终于爬近人群，从无数双脚间看到了那张牵肠挂肚的脸，没有了白日的潇洒，血，到处都是，仿佛是感应到了小姐的目光，他肿胀的双眼努力地睁开一条缝，闪着微弱的光，朝小姐努力地挤出一个丑丑的笑，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再见”。

一切都静止了。

小姐在仆从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转过身，接触到的是父亲痛心的目光。她惨然一笑，说：“父亲，回家吧。”

陈老爷张口似要说什么，但忍住了，对仆从说：“派人好好照顾小姐，寸步不许离。”

小姐再次回头，看了看地上如破布的书生，滴下两行泪，踉跄而行，缓缓道：“父亲，给他个体面。”她知道，父亲爱惜名声如同鸟儿爱惜它的羽毛，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光阴轮转，小姐依父亲的安排招了婿，乖乖地过起了日子，但她再也不会笑了。生孩子时难产，她早己丧失了求生的，当孩子落地她也永远地闭上眼睛。临死前，她朝挂在墙上的竹笛深深地看了一眼，死不瞑目。

…………

林杭擦了擦眼角的泪，低低地问：“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痛？”

白伞道：“那是你的人生啊。没有了前世的记忆，但那份情那份痛早己深入骨髓，忘不了的。”

“我还是那书生？这世我爱上她了？”

白伞轻轻一笑道：“世人追求圆满也不是毫无道理，这种破碎的爱徒增烦恼而己。原先我以为最美好的爱情应该是你爱着她，而她也正好爱着你。你拉她入怀，紧紧相拥互听心跳，没有阻挠，才是圆满吧。其实，我看了世间那么多分分合合，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你知道吗？那一世如果陈小姐和你在一起了，你们也未必能幸福到最后。”

“为啥？”赵二和李胡同问。

“时间，很多爱情都败给了时间。”白伞垂眸一叹，眼角的泪痣盈盈欲滴。但她很快又笑了，说：“不过，你们下一世的爱情却真是与时间有关联，要看吗？”

言罢，也不等林杭说话，长袖一挥，伞面晃动，人影渐显。

树林，身后是疾驰的马，一个十岁的少年在向前狂奔。

“抓住他！”

“别让那小崽子跑了！”

“老大，斩草要除根啊！”

少年用力地奔跑，不顾树枝刀一样划过他的脸颊，眼见得树林越来越密，马匹终于被树枝拦住。为首的汉子看着少年越来越小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吐掉嘴里衔着的草，说：“回吧，一个小娃娃能翻起什么浪，就是翻起浪我也有办法把他灭了！”

画面一转，是个大山寨，刚刚为首的男人从马上下来，有个跟他面目相似的孩子向他扑过来，欢喜道：“哥哥，你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男人抱住孩子，说：“放心，哥哥答应了你的，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回来。我还要看着你娶媳妇呢。”

旁边有人上前说道：“大当家的，那胡老三的寨子一把火烧了？”

“好！”

大当家对他这个幼弟是极好的，虽然自己是土匪，但从不让幼弟参与山寨事务，还从山下请了老夫子来教学。夫子倒也尽心，给他幼弟起了字“慕白”，将他教导得知书达礼，与山中众人截然不同。

这一日，慕白有点闷了，桌上那些子曰实在是没有心思读下去，便向先生告了假，骑马去了。

转过一个山头，眼前是大片大片碧绿的草地。像片绿色的海，慕白从未见过海，但不知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再定睛一看，崖边巨石上似乎坐着个人，纵马前进，果然是个人。那人听见马蹄声，转脸过来。红衣似血，长发如瀑，肤白胜雪，那一双眸子中映出了慕白一脸的惊艳，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慕白觉得她就像书中所记的海妖，一下子就捕获了他的心。

女子似乎被慕白吓了一跳，从巨石上跳下来，想要逃跑，但慕白却己将她看为猎物，猫捉老鼠般将她捉住，带回了山寨。

女子倒也乖巧，知道逃不了后不哭也不闹，静静地坐在慕白前如一尊雕像。大当家也来见过几回，见二人相处得很“和平”，便也不管了。

慕白带她出去采山花，她便听话地跟着；慕白要给她画画，她便安静地坐着；慕白在读书，她便无声地坐旁边绣花；慕白觉得好像多了一个玩具，生活变得有趣多了。只一样，她从不与他说话。慕白按下心底的急躁，他已无数地感谢上苍，将女子送到他的身边，让他品尝到了爱的滋味，他相信如书中所言，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日，那女子会对他敞开心扉。

又是一年山花开，漫山遍野的杜鹃映得山里像着了火。慕白见女子常倚着门看山花，但决定为她采来最艳丽的一捧，哄她开心。

当慕白花了半天时间，精心挑选了最美的花捧到女子面前，她的面色的欣喜的，那唇角的笑是掩不住地溢满全脸。

慕白低声哄道：“美吗？”

女子一触到他的目光，如触电般避开，又恢复古井般的沉默。

那一刻，慕白终是没有耐心，将花掷于地上，一脚踩上前，大声喊道：“你说话啊！你就是块石头也该被我焐烫了！”

女子垂下头，一言不发。

慕白气极，一拳打在墙上，鲜血直流，喝道：“我知道你不是哑巴，我知道你恨我掳了你来，但是我对你不好吗？你感受不到我的爱吗？你说话呀！”

女子轻轻拉过慕白受伤的手，想要为他擦干净，慕白却大力地一挥手，女子踉跄退出三步。愣了愣，走了出去。

慕白看着地上败落的杜娟，如同自己一败涂地的爱情，泪在眼眶在打转。为什么，爱而不得如此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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