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殿下是要去见九王么?&rdo;眉寿垂着两手问,&ldo;还是打发轻宵传九王进宫来?&rdo;
真真是煎熬得很,弥生坐在窗下那片暖阳里,一边脸颊被晒得发烫,手心确是冰冷的。若是设宴请他进宫来,少不得一gān人等要陪衬。众目睽睽之下和他谈兵权,依他的xg子,只怕笑一笑就推脱过去了。他们是同类人,吃软不吃硬。所以私底下和他商量,胜算反而更大一些。
她拿手背掖掖脸,上回那么义正严词的数落他,本以为可以争口气老死不相往来的,谁知道仅仅半个月,兜兜转转还是要去找他。拿什么态度呢?低声下气的么?
弥生有些怕,怕单独见面,怕再有什么牵扯。可惜形势不由人,她终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ldo;你叫轻宵去探他在哪里,给他传个话,我明日去拜会他。&rdo;她思量了下,&ldo;回头到昭阳殿回禀一声,就说……十一王妃将临盆,我要出宫去瞧她。&rdo;
眉寿应个诺,领命去办了。
她扭身歪在榻上,昏沉沉的,做了个讨厌的梦。梦到以前在太学时的qg景,梦到他举着戒尺罚她抄书。一张坚冰样不苟言笑的脸,总是对她凶神恶煞的。
醒来的时候心里发空,自她爱上他那刻起,他就没有从她梦里走出来过。算算时间,大半年了,直到现在还是一样。奇怪她明明恨他的,大概恨了也会心心念念的记挂吧!
没有庙堂上的纷扰,宫里的日子静得像无声的流水。一卷檀香点着,明灭之间眼看着燃尽了。再抬起头来,宫婢们已经站在廊庑底下拿长篙子摘灯笼,备着上夜点灯了。
门外有女官进殿里来,定睛一看是轻宵。自从知道她的身份起,她就把她调到司衣上去了。不要她在跟前伺候,但是人还留在长信宫。鉴于九王的关系,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
轻宵过来欠身行礼,&ldo;才刚接到殿下吩咐,婢子便出了趟皇城。乐陵王回话了,明日一早要往定州去,今晚倒是有时间见殿下。这会子他人在城南槐花林,倘或殿下首肯,婢子即刻命人备辇去,天黑之前还来得及赶到。&rdo;
&ldo;明早就要走么?&rdo;弥生叹了口气,是真是假摸不透,横竖有求于他,也只有按他说的办了。
☆、寒野
她换了进宫前穿的衣裳,一件蔓糙裲裆,一条熟锦袴褶。天冷了,入夜奇寒入骨。衣架子上有珩以前用过的鹤氅,她着人改短了,就像寻常妇人一样,她偶尔也会穿亡夫留下来的东西。不为做给别人看,其实就是个念想。包在那宽大的斗篷里,会觉得安逸和温暖。
太后这么晚出宫城,但凡听说的人都会很惊讶吧!孀居的寡妇夜奔,没有规矩,不合常理。可是怎么办?她是没有办法。谁愿意过得这样动dàng呢?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她也需要平静的生活。她qg愿对着一盆花,一棵树坐上一整天,也不想为了同她没有太大关系的纷争奔波cao劳。
马车到底比羊车快很多,路上有不平整的地方,车轮碾过去,人都蹦起来半尺高。她抓着车围子,恍惚有种逃难的错觉。看窗棂外的天幕一点点暗下来,心里感到空前的乏累。其实就此远走天涯,未尝不是个好结局。如果能带他一起走,他们两个隐居世外,再也不计较朝堂上的得失,那对大家不是都很好么!
她被突然产生的念头感动了,觉得看见了希望。走出那个牢笼,劝他放弃名利,她想试试。万一成功了呢?成功了百年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成功了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这样想来简直就是绝妙的主意!
她探身朝外看,渡过洛水出平昌门,再往南除了寺院,人烟逐渐稀少了。记得以前他提起过槐花林,那时候她并没有太上心,没想到他果真把那片林子买下来了。只是初冬时节,叶子都落光了。十里槐林在暮色里延伸,枝桠纵横,难掩萧索之意。
车子上了一条笔直的小路,huáng土垄,两边有深挖的排水。铜铃叮当里往前奔去,渐渐有亮光撞进视野里来。一簇簇火红的灯笼高高挑在枝头,把这凋零的冬季装点出别样妖娆的味道。
槐林深处有栋屋子,大木柞,黑瓦白墙红抱柱。走得更近些,看见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个人,依旧是白绢纱的广袖襕袍,习惯xg的拢着两手。见马车杳杳驶来,脸上露出轻浅的笑意。待车停稳了上去开版门,门后的人拢着风帽,整张脸都掩盖在绒绒的镶边后面。他认得这件大氅,虽然叫他有点不痛快,也不好立刻发作出来。只是隐忍着,将她一把抱下车。没打算让她自己走,gān脆一气儿送进屋子里去。
弥生被他放下来的时候有点尴尬,呆站在地中央不知所措。他也不言声,把她的氅衣解下来,推开窗就扔了出去。她嗳了声,&ldo;我的斗篷!&rdo;
他斜了她一眼,&ldo;到我这里来,穿着他的行头,你这是打我的脸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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