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季裁雪的僵硬,江海海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见过那人,他是冥府的一位冥官。”直到那人身影退出了他的视野,季裁雪才回过神,开口回答道。
“冥官?”江海海不禁拔高了语调,惊愕之后,心底迅速升起担忧,“冥官会出现在这里,我觉得……并非偶然。”
季裁雪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屈起手指抵在下巴上,沉吟道:“是因为……我身体中的阴气吗?他们能追踪阴气,所以顺着我们的路线来到了天道阁?”
“有可能……”江海海眉心紧锁,“好像有些奇怪……阁主声称有未完成之事时,是已经察觉到这位冥官登岛了吗?”
“不,不对。”季裁雪忽而抬头,定定地望进江海海的眼睛,“天道阁的摆渡船,一日只有两次,现在还没有到上午开船的时间。”
“难道说……”经此一点,江海海脸色很快沉了下来,“是阁主变更了摆渡船的时间,就为及时将此人接到天道阁?”
“眼下……还不好说。”季裁雪道,他对崔九重谈不上多信任,只是现在并没有证据表明崔九重确实在耍两面派,“能确定的是此人能提前登岛,必然与崔……与阁主脱不了干系。但阁主应该并非出尔反尔之人。”
崔九重身为天道代言人,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只是他的帮助与他的算计并不矛盾,就如他践行对长安的许诺时,心中考虑的是长安的死期。
“无论如何,我们先下去,与我师尊汇合吧。”
季裁雪赞同地点点头,两人有意隐蔽着身形,快速登上了下山的舆轿,离开之时,议事堂大门紧闭,并无动静,令季裁雪略是松了口气。
舆轿下山的速度似乎比上山时快些,咕咚咕咚地很快就飞驰到了客舍所在的平台处。山下仍是大雾弥漫,在天气晴朗的山上待了这么一会,季裁雪竟有那么些不适应。
耳旁是扫帚与地面摩擦时产生的声音,两人循着来时的方向走到了客舍旁,直奔昙霜所住的房间。然而敲了半天门没得到回应后,季裁雪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昙霜仙尊是不是并不在里面?”再又一次敲门却毫无动静后,他不禁开口问道。
江海海锁着眉沉思片刻,道:“以防万一,我得进去看一眼。”
“好。”季裁雪说着,自觉往边上捎了捎。
江海海先是用肩抵着门,想将门撞开,这扇看着平平无奇的木门纹丝不动,却让江海海反而似乎放松了些,舒展开了眉眼。他抬手覆上木门,默念咒术,转而清水自掌心溢出,在门上铺展成一个圆形的法阵。法阵完整生成后,蓦然散发出淡淡蓝光,下一秒,木门洞开,法阵随之结束,原本贴在木门上的清水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这是?”
“是师尊的法术,只有用对应的法术与其相交融,才能将其解开。”江海海一边解释,一边与季裁雪先后步入了房间中,“对应的法术只有我和我师兄弟这四位师尊座下的弟子才知晓。师尊设下这法术,多半是为了防止有其他人进入这里。”
“但是允许我们进入这里。”季裁雪接话道,他步入屋中,随手将门关上,而后抬眼一扫——屋内并无昙霜的身影,“是给我们留下了什么线索吗?”
“应当是如此。”江海海说着,目光在屋中环视一圈,最终定定地落到床头的小案桌上。抬步走到桌前,他双手掐诀,在桌上召出水阵。经由水的冲刷,深色木桌上浮现出浅白色的、如用雪绘成的文字——
【屋后巽向百步有一处洞道,其门多半只进不出,你二人来洞中寻我。切记避开巡逻天道阁弟子。】
“是师尊的字迹。”江海海喃喃着,将季裁雪喊过来一看,“巽向百步……似乎已到了访客不可涉足的区域?”
“是。”季裁雪回忆了一番,肯定道,“昙霜仙尊这是……发现了什么异样么?”
“十有八九,而且恐怕并非小事。”江海海沉声道,“仅是从议事堂回来之后的这么点时间,恐怕不足以如此探查布置,或许昨晚师尊便在侦视这天道阁上下。”
季裁雪点头认同——这也能解释为何今日早晨时昙霜周身似乎有那么些很难察觉的疲倦感了:“我们若要绕到屋后,第一个要回避的就是外面那个扫地弟子。”
“若从正门出去,再从外绕到屋后,似乎太过明显。”江海海说着,沿着后墙摸索起来,“最好的情况是,这间房屋的侧面或后面也设有门或窗。”
季裁雪见状,也帮忙探查起另一半边。这间房屋与昨夜他二人休息的房屋构造和大小都差不多,只不过这间房里只有一张床,床的对面堆垒了许多杂物,大多是布匹,水罐之类的,仿佛是上一个客人留下的、没有被清理掉的垃圾。
季裁雪叮叮咚咚地一顿翻找,把几个水罐挪到了地上,颇有些意外地在杂物堆底下发现了一个直径与他小腿长相仿的墙洞。
“海海,你过来!”季裁雪自觉压着声音叫了江海海一声。
看到季裁雪意外发现的墙洞,江海海眼睛一亮,趴到洞前很快地笔画了一下,朝季裁雪点点头:“有些小,但应该可以过去。我先来吧。”
“行。”季裁雪说着,把刚刚弄乱了的杂物堆收拾了一番,以便于等会从外面挪动杂物,将洞口重新藏好。
这个墙洞对于成年人来讲确实是小了些,江海海贴在地上往外爬,一边还要警惕外边的动静,用了十几秒才完全钻到了洞外。凝神四顾一番,确定附近没有别人后,他弯腰冲屋里的季裁雪道:“裁雪,你躺到地上伸直手,我把你拉出来。”
季裁雪欣然接受江海海的帮助,而后切实体验了一番拖把的第一视角。安稳抵达洞外后,他轻手轻脚地移动屋内的杂物堆,把洞从内堵严实了,然后由江海海施法将洞口处被他们压弯的杂草重新掰直。确定这处洞口与环境融为一体后,两人才开始往西北方走去。
区区百步距离,两人却走了将近一刻钟,只为避免与巡逻弟子碰个正着。不过也不知是两人运气好还是怎的,这一路上竟没遇到一位天道阁弟子,也很顺利地在浓雾中找到了位于一个小坡阴面的洞道。
这个洞口由一面盖子关着,盖子上覆着泥土与短草,即便是近看也难看出端倪。若非两人知道此洞的大致位置,动手在坡面上试探了一番,恐怕也无法找出这入口。
“仙尊说,此洞多半只进不出。”季裁雪看了眼洞口,又抬头看着江海海,并未立即行动。
“我明白。”江海海心知季裁雪未言尽之意,“这一路过来,确实有些古怪,未免过于顺利了,仿佛有人刻意放我们来这里一样……但那确实是师尊的法术与字迹,我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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