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没再说话,可能也没有气力说话了。他看着温嘉果断的背影,脊背笔挺地撑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雨伞走进雨里。
这一眼,他竟看出了一种令人生畏的孤勇。
温嘉走到巷口的时候和率先跑过来的人撞上。
那人络腮胡,光头,个头不高,但很壮实,没打伞。他停在温嘉面前,雨水砸在他脸上,他大手一抹,探头,目光越过温嘉的肩膀向黑黢黢的巷子望进去。
温嘉捏着伞柄的手指泛白,心里的弦崩到极致。
你一个人?络腮胡狐疑地问。
温嘉平稳,像是一根针水平地穿过雨幕,我一个人。
络腮胡还要往里面看,温嘉咳嗽了两声。
络腮胡的目光收回来,他们刚才就是听到咳嗽才来。
他问:你大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温嘉指了指巷口的对面,我是老师,在这给那个小区的一户人家补习。她有伸手指向左侧,那边有个车站,我坐车回家,刚好走到这。不信我带你去问我不补习的那户人家。
络腮胡身后响起脚步声,应该是大部队来了。
光哥,这边找到了吗?
络腮胡就是光哥,他目光从深巷滑倒温嘉的肩膀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就在温嘉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千种自救方法的时候,络腮胡转身对其他人说:没有,再去前面找找。
后面的人很听他的话,他一走,他们看也没看温嘉也跟着走了。
等他们跑远,温嘉赶紧跑回去,陈易双眼紧闭地半躺在地上。
雨水浇得他浑身透湿。
温嘉用食指探他鼻息,确定还活着,再用手背探他额头的温度,如火滚烫,她想,伤口肯定发炎了。
陈易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像是两颗透明的玻璃珠,正好和温嘉抬起的目光对上。
温嘉的唇抿成一条线。
能走吗?
陈易点点头,竟还有力气说话:车在外面。
温嘉心头有股疑惑,但暴雨越下越急,陈易用西装外套压在腹部的伤口处止血,红色的血水就是从这里被冲刷下去,他身体的温度也随着血水的流逝在不断降低。
走。温嘉架起他的胳膊,发现陈易比想象中重得多。
他身上皮肉很薄,骨头很硬,两人骨头抵着骨头,往前走。
暴雨天,相接的肌肤是唯一的热源,陈易脑袋靠在温嘉的肩膀上,温嘉的耳边传来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狼狈是他,风流也是他。
婆婆说:骨头硬的人,性格硬,命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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