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听多了、看多了网上那些肾衰竭后做过肾移植的病友的经历,才觉得自己从初中做完手术,能活到大学毕业,活到参加工作,已经算是老天爷对她的格外恩赐了。
她时常在家人面前故作乐天,也常常在人后以泪洗面。她怕哪一天自己的生命计时突然就终止,她也没有勇气再奢望跟谁共度余生。在这一点上,她比向野更绝望。
那天,向里又看到章恪文站在单位门口,自己身边站着的,是从进单位开始就一直对她疯狂示好的同单位前辈——孟青云。她当然厌恶孟青云,和单位里的其他人一样,她也非常反感孟青云那副拜高踩低的嘴脸。
可能是那天的工作实在是太不顺心,也可能是下班前在病友群里又看到一个人离世的消息,她看到章恪文还对那段感情抱有期待的样子,异常愤怒。
她远远地望着站在门口的章恪文,眸色冰冷地接过了孟青云手里的花,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孟主任的女朋友”。
章恪文看到她接过花的那一刹那,也终于意识到,她真的不会回头了。
大家都以为向里想要考到潭沙去,是为了追随孟青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她觉得自己到了可以照顾向野的年纪。
所以打从向野跟她说要回上庸的决定之后,那一堆备考的书,就像那束从孟青云手里接过的花一样,转身就被她扔进了垃圾桶里。
孟青云还没去潭沙的时候,向里就跟他提过几次分手,结果是孟青云每次都搞得酩酊大醉,跑到她的宿舍楼下又哭又闹,为了维持身处同一单位的同事体面,她一次又一次妥协。
全世界,只有向里最希望孟青云早点青云直上,那样,他就可以离自己远一点。
孟青云当初看到向里进了单位,还一直在备考,生怕自己被她甩了。他也拼命备考,结果他倒先考到潭沙去了。
他去潭沙报到的那天,向里真的很开心,恨不得在单位门口放一百挂鞭炮送他走。
即便那么讨厌孟青云,她还是想继续努力,为向野考去潭沙,她想在有生之年,对姐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回报。
现在,她呼吸着家乡的空气,眼前就是最爱的至亲和熟悉的风景,去他的潭沙,谁爱去谁去吧。
向野见向里一直没再说话,觉得自己应该是戳到了妹妹的难言之隐,毕竟向里从小就是家人亲友嘴里的“闷葫芦”,什么都装在心里,哪怕对向野,说话也是点到为止。
到了向善坪,两姐妹跟表弟表妹交代了几句,分配了一下年货,就看着他们开开心心地回东楠隅自己家了。
外公家的吊脚楼前阵子也完工了,两位老人说是要过年了,硬要让向野她爸送他们二老回去,想着有夏青杨和夏青桦两个弟弟照应,夏青竹两口子也拗不过老两口,只能依了他们。
向野和向里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厨房里灯火通明,向万林正用喷火枪烧着猪头,猪脚,夏青竹在旁边给海带打结,看到一双女儿回来,她才觉得家里终于可以热闹一些了。
“哎呀,看爸爸这烧猪头弄得满手油,等我洗洗,帮你们提行李。”
“用不着,爸!”
两姐妹自己拎着行李,上了楼。
放下行李,经过二楼客厅,向野看到茶几上那套新茶具,旁边放着礼盒装的上庸白茶。不知道是因为最近和上庸白茶打交道太多,还是因为王鹤鸣和上庸白茶的关系,让她看到这四个字,就不自觉走过去多看了两眼。
厨房里炖着肉,邻居家的大黑狗在门口啃着骨头,向里搬了凳子坐到妈妈身边,帮她弄海带结。
向野坐到爸爸身边,提到刚刚看到的那套茶具。
“那套新茶具也是上庸白茶给供应商送的春节礼吗?”
“啊?小野你说什么?”向万林猪头也烧完了,正准备烧猪脚,看到向野坐过来,摘下防护眼罩,关掉了喷火枪,生怕给女儿身上溅到一点油星子。
“那套新茶具也是上庸白茶也给供应商送的春节礼吗?二楼客厅里那套紫砂壶的。”
“哦,那个,那个不是,桌上那盒茶是上庸白茶最近送的,那套茶具是小鸣给我寄的。”向万林边说边捶了捶腰。
小明?小鸣?向野突然头皮紧绷,不会真是她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个人吧。
“爸,什么小明?哪来的小明啊?”
第44章那一句迟到了多年的感谢
“小鸣是我的一个忘年交,说起来估计你也不认识,不过他跟你一个高中毕业的。”
向万林打了一下火,发现打不着了,得要换个燃料瓶,起身走进隔壁的储物间,去取新的燃料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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